年前最后一个集,人们忙着置办年货。夏收前的一个集,乡下人忙着添置农具。那次星期天,父亲赶着一辆驴车出了小院子,忽然停下了,对在屋里做作业的我说:“跟我赶集去。”别看那时我们还小,仅仅是三四年级的小学生,可是吹口气也添添风。
夏收前跟父亲赶集,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赶紧丢下作业,冲出屋一骨碌爬到院子外的驴车上。说真的,别人家赶着驴车去赶集,一定是把家里一时吃不完或者用不完的东西拿到集上卖,好换回几个钱用。父亲的驴车上除了装着一些青草的一只蛇皮袋,没有其它的东西。
夏忙了,父亲驾着驴车是到集上买一些农具什么的。有些物品可以使用一辈子,比如小心保管的瓷缸,还有就是父亲的驴车,一年用到头似乎都是好好的,从来没有坏的说法。可是有些农具就不行了,得一年一换,甚至一季一换。比如扫场用的扫帚,从集上买来时,跟孔雀开屏似的,大大的,厚厚的,密密的,沉甸甸的,扫几回社场上的粮食,就跟上了年纪的人似的,头秃了,牙也松动了,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儿。这样的扫帚不要说扫社场上的粮食,就是拍苍蝇打老鼠都不行。等到下一季麦收了,这样的扫帚就该养老去了。至于其它农具,该买则买,绝不含糊。
年集,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连插脚的空儿都没有。麦集也是这样,父亲的驴车根本进不了集市里头。父亲把驴车赶到路旁,那儿有一棵碗口粗的杨树。父亲把缰绳扣在那棵杨树上,说:“我去买叉耙扫子扬场锨了。”叉耙扫子扬场锨都是农忙时必用的农具。我跳下驴车,跟父亲也钻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走进集市里,一股甜香味扑入鼻端,原来集市上有不少摊子经营瓜果李枣什么的。我不由得咽了口水。这时父亲已经来到卖农具的摊子了。现在网上是只有你不知道的,没有你查不到的。那时集上卖的农具似乎也是这样,那一堆又一堆的叉耙扫子扬场锨,不由得令人眼花缭乱。同样是割麦的镰刀,产地不同,还有大小之分,厚薄之分,颜色之分,甚至还有形状之分。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父亲见什么就买什么,好像不分孬好,只要是麦收时用到的农具,都买下来。瞧着驴车上放着的一件件农具,唉,何止是叉耙扫子扬场锨,还有磨刀石和屯粮食的折子什么的。“烈日如喷火,降温更明显。”父亲赶麦集当然还少不了买几顶斗篷和草帽什么的。斗篷跟折子一样是用压劈了的芦柴杆编织的。光滑明亮,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草帽是用麦草编织而成的,也是金黄灿烂。戴着斗篷或者草帽夏收,哪怕是再热的天都不怕,哪怕是再累的活都不怕。
父亲把扣在树上的缰绳解下来,踌躇满志,似乎等待收割的小麦已经颗粒归仓了。父亲叼一支香烟在嘴里,吸了一口烟还没有从嘴里吐出来,忽然一拍屁股大声说:“扫帚还忘记买了。”我抬头看天,太阳快要升到中天了,说不定这个时候,在家里的母亲已经把午饭做好了。无奈,父亲就像一条泥鳅似的再次钻进人群。父亲回来了,不仅肩扛一只大扫帚,还身背一只蛇皮袋。父亲来到驴车前,把扫帚朝驴车上一放,说:“吃瓜。”呀,父亲身上背的那只蛇皮袋里装满了瓜李甜枣。当然了,父亲也不忘犒劳一下拉车的驴,那就是父亲把一早上从家里带来的青草从袋子里扯出来几把就送到驴的嘴下。
父亲赶着装满农具的驴车回家了,驴车在路上颠颠簸簸,那些农具也是一上一下跳着,似乎在即将到来的麦收里要大显身手。当然,麦收前,忙着买农具的不只我们一家,来赶集的那些男男女女一路上你来我往,熙熙攘攘,谁不是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