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雁(济南)
在老家章丘黄河乡生活的日子虽不长,关于黄河的那些记忆却深深印在心里,而记忆最深处的,永远是油坊村黄河堰顶上,那个三代人共享一辆自行车的午后。
1982年暑假,我随爷爷去姑姑家做客。午饭后,爷爷照计划带我去大堰学骑车。脚崴的三姑奶也执意同行,爷爷便在自行车后座铺上厚垫,扶她坐稳。我和姑姑一左一右扶着车,四人缓缓走上堰顶。
我个子矮,坐上车座只能勉强踩着脚蹬,双手紧握车把,车子歪歪扭扭,几次蹭到路沿都被爷爷一把拽住。“没太阳,咋出这么多汗?吓的吧?”我忙解释是黄河水看得眼晕。爷爷说:“看车把前方,别看水,心静自然稳。”果然,回程时车把就听话多了。
骑到三姑奶和姑姑坐着的地方,我已是满手汗、浑身湿。三姑奶打趣:“要不是你爷爷力气大,你早滚下大堰了。”姑姑也笑:“俺闺女摔两跤就会了,你这来回二里地还没个样。”爷爷却摆摆手:“再骑两趟就成。”
他让我放松,接着自己跨上车,单手、两指,最后一根手指轻搭车把,骑得稳稳当当。我们连连叫好。他兴致更高,竟抱起胳膊,杂耍式地骑着车。三姑奶急得喊:“快六十的人还耍把式!”姑姑也笑他去年和孩子比赛爬堰,第一个掉进水里。爷爷嘿嘿笑:“不喝几口黄河水,算啥黄河乡人!”
爷爷这一闹,我倒放松了。再上车时,手不攥那么紧,车也稳了些。
中途休息,爷爷指着通向村里的坡路说:“看路两边的秸秆垛没?万一车闸失灵,撞上去就能停,安全。”我知道,他是在给我打气。后来,爷爷教我下坡。我刚坐上车,他就喊:“冲啊!”风顿时灌满耳朵,树影“唰唰”地后退,我吓得双脚悬空,放声大叫,直到撞进路边的秸秆堆。爷爷哈哈笑着拉我出来,姑姑远远喊:“笨妮子成稻草人啦!”
四十年弹指而过,油坊村的大堰依旧,姑姑家已搬进新社区,爷爷和三姑奶也在另一个世界重逢。而那个三代人笑语喧哗的午后,永远定格在记忆里,温暖如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