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四嫂约我去村东边沙坡地里摘桑葚。沙坡前好几棵桑树，挂满了晶莹的桑葚，可以轻松摘下，有的要把枝条压低了摘。更高的，轻轻的摇晃，桑葚的雨飘落在沙地绿绒绒的小草上，美丽极了。

坡上的桑葚向阳，汁多，个大。熟透的桑葚紫黑透亮，甘甜微酸，清新爽口。红色的也十分晶亮，像玛瑙，拈一颗放在嘴里，酸酸的甜。我说，红的也很好吃。四嫂说，就是啊，我化疗后就常买那种不是很黑的干桑葚，泡水的功效更好。多吃桑葚好，能增强抵抗力。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清气定，声音铿锵。我知道，她是在和癌抗争，借许多诸如桑葚的微弱力量。她认真地摘着桑葚，仿佛桑葚是救命的菩萨。

四嫂说，走，去那边，那边还有好多。我们笑着，快步走去。我被树上密密麻麻的果实惊呆了，有的绿得发青，有的红得发紫，有的紫得发黑，油润光亮，令人垂涎，真是人间的小圣果。我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摘，仿佛回到了童年。小时候最喜欢摘桑葚了，摘得手黑乎乎的，吃得牙酸软软的。

我沉醉在儿时的光阴里，忽听到四嫂说，有人在说阿弥陀佛。我凝神倾听，真的。可环顾四周，根本就没有人。这声音好像是从地下发出来的，有鬼不成？令人毛骨悚然。

不远处有一座坟，我们两个小心翼翼，蹑手蹑脚走到坟边。看到坟前矗立着一根类似佛棒的东西，顶端是一个莲花座台，那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而且越来越清晰了。四嫂说，是在为后人祈福呢。我们如释重负，赶紧离开。我还惊魂未定说，有点儿害怕呢。四嫂笑着说，怕啥，世上又没有鬼，我啥都不怕。四嫂镇定自若，眼神幽幽，脸上绽放着坚定的微笑。她患乳腺癌已经一年多了。

看着四嫂沧桑的脸颊，我仿佛看到了一颗熟透的桑葚。生命的圆熟，就是明知凋零的结局，依然珍惜还在枝头的每一刻。即使内心有江河翻滚，脸上仍然有阳光倾盆。

南 荷北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