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忆中的腊月,是母亲的慈爱,以及那乡土味浓郁的豉香……
“人道霜浓腊月、我还疑。红炉火热香围坐。梅蕊迎春破”。腊月虽寒,却是别样生活的开端。塘前广袤的田野里,一畦畦油菜默默守一方静谧,屋后的竹林,落满了叽叽喳喳的雀鸣,寒气愈重。母亲说,正是豆豉上霉的好时间。
母亲打上十来斤黄豆,去池塘里淘洗。撇去浮着的瘪豆和零星的残豆荚,烧箕里就全是粒圆、饱满的黄豆了。倒入大木盆,打来井水泡半天。下午上锅煮熟,晾干。倒入铺着洗净稻草的大簸箕,用物覆盖。一周后,掀开覆盖物,但见厚密的、茸茸的白霉,透着淡淡的益生霉菌的鲜味儿。母亲将板结的豆豉坯子捏散,拌上剁椒、生姜盐,上坛,密封。
腊月的脚步再向前半月,豆豉就可以开坛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一日三餐,是少不了豆豉的。一碗豆豉,母亲能变出好多种风味。佐以姜末、葱花、花椒,爆炒,那是红烧豆豉;放入滚烫的油里炸,待豆豉不结不粘,干枯瘦小,佐以同样的佐料,在葱花滋滋的爆响声里出锅的,那是豆豉老干妈;在豆豉里埋上些薄片腊肉或块状腊鱼,放进饭锅蒸,出锅前撒上姜末、葱花,那是清蒸腊味豆豉;若是红烧腊肉、腊鱼,或炖腊肉火锅时,放进一二勺豆豉,则又是另一种风味了。
无论哪种风味,都是油而不腻,香且醇厚,余味悠长,都让全家人唇齿留香。无论哪种吃法,都让当年正在长身体的四兄妹多添一碗米饭后,打着饱嗝,恋恋不舍离桌。倘若谁的嘴边粘着一小片青翠的葱花,三兄妹立马打趣道:“啊呀呀,舍不得那葱花,是留着下餐的吧,馋嘴的猫咪竟也留隔夜食了?”话未说完,又是一番嬉笑、打闹。
望着快乐的四兄妹,母亲笑了,那笑里盛满了母亲的欣慰与慈柔……
每年腊月,慈爱的母亲总忘不了给隔壁的肖婆婆送去一些豆豉,与我们分享劳动果实。而每次,和蔼可亲的肖婆婆,又顺带端出那一大瓶芝麻糖,塞在母亲手里捎回来。于是,我们得到双份的爱了。
飘着豉香的腊月,是温暖的,也是丰腴的。年年腊月,母亲巧手做豆豉,风味更换,而我们则是年年久吃不厌,恋上了那缕缕豉香,那绽放在岁月里的母爱的温情了。
如今,看着家家户户开始置办腊货了,不由得怀念起那一段有母亲相伴的日子来。那记忆里的年少时光,那氤氲着浓浓母爱的豉香。忍不住唾津潜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