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高考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他。
1994年,我拿着艺考的专业过关证,找到了我们县重点中学的校长,想试试能否在那儿学习文化课。校长一看专业过关证,二话没说,就把我留下了。
我先到教室看了看位置,然后就抱着被褥去了宿舍。正是午休的时候,但宿舍里人很少,马上就高考了,谁还舍得休息。
我找到床,被褥还没铺好,就听见呼噜声。一个同学躺在木板上,头枕着铁床帮,睡得正香。咋这么睡,也不弄个枕头铺个褥子,我感到很惊讶。
有人小声说,他叫老林,画画的,考五年了,今年第六年。家里穷,他连褥子都舍不得铺。过了阵儿,他醒了,打量了我一下,说,新来的啊,考几年了?我一五一十跟他讲了,他说,庄稼不收年年种,别着急,慢慢学,总有一年能考上。
我应着,说,你这样不硌得慌吗?他笑着说,没事没事,习惯了就好了,一点都不硌,你看看你,还铺那么多,怎么卧薪尝胆啊?哈哈哈!我笑笑,觉得这伙计很幽默。
之后,我们俩就熟了。每到了吃饭的点,同学们都慌着去食堂打饭,买点好吃的,他却是走向宿舍,坐在木板床上,打开从家里带来的煎饼,再拿出咸菜,夹一根咸菜,啃几口煎饼。就这样风卷残云一会儿,午饭结束。有几次,我从食堂里买了菜让他吃,他从来不吃。
我说都是同学,你客气啥?
他笑笑说,不是客气,是怕把肠子给喂馋了。
我只能哈哈笑!
高考体检时,排队,我们俩挨着,他冲我笑笑,说,加油!我也冲他笑笑,说,加油!就这样,那个滑稽而真诚的微笑,定格在了我的脑袋里。
听说,那年,他还是没有考上,又回校复习了。直到第八年,他终于榜上有名。真是为他高兴。
从那,就没有了他的消息。他上的什么学校,毕业后在哪工作,全不知道。直到今年有同学的孩子高考,闲谈中又提起他,我赶紧问他怎么样了。
同学说,他可混好了,开宝马,住别墅,有二百多号人的公司。
我问,他还画画吗?同学说,干工程挣大钱了,还画什么画,早就不画了。
老林叫什么?我还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现在很风光,他当年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