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7月05日
第03版:

我的“编辑”父亲

亲 情

陈玮佳

我初写作时,每每草就一篇便急急地发给报社。然而投出去的稿子都石沉大海,偶有回音,也不过是一封退稿信。

父亲看我如此,只是劝我再改一改,“文章如米,须得在臼中多舂几遍,方能去其糠秕,留其精华。”我觉得他是老思想。“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写作讲究的就是个快字——灵感来了要立刻抓住,何必如此斤斤计较于一字一句?”我依旧我行我素,依旧连个回声都听不见。

有一回,我收到一封编辑老师的亲笔回信,“感谢积极来稿,值得鼓励,但文章需再细细打磨。”简简单单的“需再细细打磨”6个字让我幡然醒悟,我突然想起父亲说的类似的话:“好文章是磨出来的,就像玉石需要千万次的打磨,才能显出温润的光泽。”

那天晚饭后,我主动敲响了父亲书房的门。他正戴着老花镜在灯下读报,见我进来,有些惊讶地摘下眼镜。“爸,”我深吸一口气,“能教教我怎么打磨文章吗?就像……就像打磨玉石一样。”

从此,我每成一稿必先呈于父亲案头。他戴着老花镜,就着台灯昏黄的光,一行一行地看,时而点头,时而摇头。他的红笔在纸上行走,宛如一位老农在自家的田垄间巡视,见到杂草便拔,见到歪苗便扶。

我看他时而删去我自以为得意的句子,时而在我忽略处添上几笔,竟使全文为之改观。他的批改也极为严苛,一个不恰当的形容词,一处多余的语气词,都逃不过他的红笔。“这里真是你想说的吗?”或是“这个比喻你自己信吗?”我渐渐明白,写作不是简单的文字游戏,而是诚实的劳动,是对自己内心的追问。

我写了一篇关于家乡的文字,父亲却将其中大半删去。我不服,说那是我费了许多心思写的。“写文章不是绣花,不是堆砌辞藻,要写就写你亲眼所见、亲身所感的东西。改文章,就是在一点点修正如何看这个世界。”

父亲不仅教会了我如何写好文章,更教会了我做事沉稳、用心,不能急于求成。

如今,我依然保持着请父亲审阅稿件的习惯,并在写稿时反复斟酌文字。父亲给我的,远不止文字上的修改,他教我懂得了如何尊重写作,尊重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就像农人尊重每一粒种子、每一棵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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