绰号,又称诨号或者外号,是指人的姓名、乳名、表字、笔名之外的“别名”。它根据人的品行、声望、个性、本能、外貌等特征而得名。
老家蒋家村素来尊师重教,崇文尚学,历代人才辈出。就是世居故乡的村民,说说口头禅,取个绰号也算得上一绝。村里的祖辈、父辈以及我的同辈中,少说也有四五成的村民有绰号,当然以男性村民居多。
绰号是有着深厚历史渊源的。昔日村庄大,人口多,信息传递不是很灵通,给小孩取名多有雷同,成年后自然以绰号来区分。在饥寒交迫的旧社会,小孩难养大,父母就给孩子取个“阿猫、阿狗”的小名,以利顺顺当当长大。村里的“阿毛”就有长脚阿毛、矮脚阿毛、邋遢阿毛、阿张毛等18个之多。
这许许多多的阿毛,随之而编撰的“阿毛婆,拆破布,一拆拆到半夜过……”“阿毛嫂,割茅草,猪油白糖炒年糕……”的故事和顺口溜,也成为茶余饭后戏说调侃的谈资。
绰号传达着人们的溢美和贬毁。村坊上标致的女子,就给她取绰号龙凤花、小白菜、白牡丹;身材魁梧、个子较高的几个男子汉,冠以阿渠长老、忠柱长老、丁财长老……。村里经常上山打猎的几位猎手,被直接冠以兽名,景财老角麂、志雪野狸、汉才毛狸等。
以动物、昆虫取绰号的更是五花八门,在名字后面加个什么小老虎、老雄鸡、孵鸡娘、老鸭、大鸡蛋、芋艿虫等等,无所不有;还有名字后面加个汤罐、夜壶、炭庄、香泡、鬼话的,比比皆是;更有什么皇帝、小花脸、嬷嬷、娘娘、和尚、师爷、老巫等戏剧舞台上的称谓,也都用得上。
绰号都是别人取的,而那些贬毁之意的绰号,一般很少在本人当面称呼,只在聊天谈及别人时,大多不提真名,而惬意地拿绰号代称。虽说绰号有时不够尊重,但叫多了、听疲了,人人也就习以为常。
绰号,也许反映了一个人与众不同的特点和特征,或许同姓同名的比较多,便于识别、记忆吧。外来人到村里打听一个人,要说真名,恐怕不知道你到底找的是哪一位,但只要问起这些绰号,乡亲都知道你找的是谁,家住哪条弄、哪个台门。
一次,我在富阳日报社徐副总编那里,办公室进来一位女记者汇报工作。徐副总编说:“这位记者也是蒋家村人,你的老乡。”我不认识这位记者姑娘,便问:“你是谁家的女儿?”她说了父亲的名字,可离开老家50多年,我对年轻人都不熟悉。
她看我有点发呆,坦然地补充说:“我是阿套西施的孙女。”“哦!原来你是福桃伯的孙女,你家老房子就在祠堂上面的高踏步上。”一听绰号,我便恍然大悟。
村坊上很多绰号的背后,还蕴含着许多有趣的小故事。比如说“本金老太婆”吧,一个高挑帅气、聪明活络的男子汉,村里大大小小的人都叫他“老太婆”。这让我一直迷惑不解,在一次与胜梁弟闲聊中,才知道了他父亲绰号的由来。
原来,本金的阿婆以前在自家的屋里开了爿小店,外间是店面,内间是厨房。小本金七八岁就跟阿婆在小店里玩耍,有时也搭个手、拿个货。每当烧饭时节,来买油盐酱醋的邻居多,来人进门就喊:“老太婆,买半斤盐。”“老太婆,给我打二两老酒。”阿婆忙于厨房烧饭炒菜,或许没有听到,顾客呼喊几声“老太婆”,阿婆没出来,先跑出来的总是小本金,久而久之,年少的本金就被冠以“老太婆”的绰号。
村里还有“两碗汤”“两块肉”的绰号,人们都是用绰号打招呼,很少直呼其名。92岁高龄的“两碗汤”,真名叫蒋炳荣,家中三弟兄一个姐姐,他排行老小,父母早逝,从小靠大哥大嫂接济抚养。可大哥家生活也并不富裕,常常吃的是番薯粥、菜泡饭、南瓜汤之类。邻居经常要拿小炳荣调侃:“炳荣,今天吃什么啦?”炳荣回答说:“两碗汤,一碗粥汤,一碗菜汤。”这样,“两碗汤”的绰号就在村里传开了。
我们生产队有个社员叫蒋关录,大家都叫他“阿六和尚”。而他年纪轻轻,也从未在寺庙呆过,怎么绰号称他和尚呢?关录家就在溪坑边,夏天炎热,少年关录整天就喜欢泡在溪水里玩耍,每当头发湿淋淋地回到家,免不了父母的一顿打骂。他干脆就去剃了一个光头,这样从溪水里上来,头一甩就干了,穿上衣裤回家,可以瞒过父母的眼睛。从此,同伴们就开始戏呼他“光头和尚”“阿六和尚”。村里像取“某某和尚”绰号的有五六个,恐怕都不外乎经常剃光头的缘故吧!
绰号也是一种文化,它是我们民族特殊的审美情趣,也是一种民间文化的积淀。在文学作品中,绰号也是别具一格的艺术表现手法。中国古典名著《水浒传》,是使用绰号最多的文学作品,梁山108条好汉共有110个诨号。看过《水浒传》的读者,对梁山好汉的诨号,往往过目不忘,耳熟能详。■毛毛 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