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篇:走回南阳镇之三
转眼,我已经站到北堤的一座木栏桥上了,过去是没有这样一座桥的。桥的西面是一处静静的水湾,水湾里也弯着一些船,恰逢一人将小船棹出,于静静的水面上划开一条银色的水带,动静相宜。东面是一条条长的河道,桥的北面又是一个村落。几只鸬鹚懒懒的蹲在木架上打盹。河面上,几只大鹅在水中“鹅、鹅、鹅”的叫着,仿佛在呼唤迷失的自己。
这里显得更美,我忙取出相机拍照。拍桥、拍鹅、拍动静相宜的水湾......电话响了!是表嫂打来的,我称:“大嫂!”电话那头问:“你还准备到哪去?那个桥上的人不是你吗?”“啊”我惊转身,在西边隔着水湾就看到了大表嫂,原来已经到了!我刚才弯腰撅腚拍的水湾风景处,恰是我三舅家的宅头,我竟没有认出来。看来有些东西还是变了,不是这里的地形变了,就是我心里的印象变了。
“你哥上饭店叫菜去了,让我来接你,咱们先到屋暖和”,大嫂说。我说:“不冷,我先去看看两个妗子。”
我有三个舅舅,都去世了,三个妗子都还在。大妗去年摔了腿,被表哥们接到济宁。这里只有二妗和三妗。这些情况,我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二妗、三妗近来的身体如何。
宅头上的小屋就是三妗住的,看到我,三妗有些吃惊,说我好长时间没来了。我却有点高兴,因为,从气色和声音,我都能判断出,73岁的三妗的健康没有问题,因为这是我最担心的。南阳人过去什么也不怕,就怕病,渔民过去没有医保。平时吃不愁、穿不愁,食物湖里有,布自己织。可就没有余钱看病。
看完三妗看二妗,按南阳的礼法,这是反的。只是三妗家先离的近,才这样安排。路过一处场院,友爱村委会。我记起,那是我大舅当年上班的地方,大舅是村支书,我来了,大舅就带我来上班,看民兵拿着木枪操练,特别的有趣。最后还把一把摔坏了的木枪用铁丝捆扎了以后送给我,后来很多年都成了我和其它小伙伴攀比的工具。
80岁的二妗正在墙根里晒太阳,大嫂领我过去。我大声叫:妗子。她耳朵背,听不到。却能大声的问大嫂:谁呀!哪里来的?只见大嫂用手往南边一指,然后轻轻的做了个口型说:大姑家的。二妗立时醒悟:鱼台你大姑家的?我们立时都用力点头。二妗又打量我说:你是铤铤还是新新。大嫂伸了两个指头,二妗就明白了,说是:老二,铤铤。
这一顿哑迷猜的我热泪盈眶。她们老了,但都还好。二妗拉着我的手,说了好多的话。说我小时候,说我二表哥比我大一点点,却先走了,孩子被政府安排到福利学校。说......一阵唏嘘。
告别二妗,我不想先吃饭,想弄只小船,到表弟的养鱼池去看看。这几年虽没怎么见而,也知道表哥表弟在湖水清了以后,都在养鱼。每年能出几万斤鱼,上万斤小龙虾,这觉得小龙虾是好东西,明年想帮帮他们。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我大舅的宅子就在这个路口旁边。路口的西北脚,原来是一盘大石磨,东南脚原来是棵大枣树,就是给了我许多秋的向往的那棵枣树,现在也不见了。东边一点原来是一个代销点,过去卖些麻糖、五香花生什么的,现在也改换了门庭。都变了,很多都变了。过去,这个十字路口,是最热闹所在,每到傍晚,各家的人就会端着碗出来在街心一起边吃边聊,聊你家吃啥,他家吃啥。那时候,没啥可比的,只能比吃,或许谁家吃得鱼好一点,肉星多一点就能引起一阵嫉妒。走姥姥家,经常被骂奶奶,这是民俗,无恶意。
(大舅家门口原来是枣树,现在没了)
我和表弟峰子,一起去鱼池看,表弟告诉我,一年通过养鱼,都可以赚个十几万块钱,日子是比过去好多了。我问养龙虾的情况,他说龙虾基本不是养的,都是自然生长,这池里养鱼,有水草和荷花,
龙虾就自然有了,他和大表哥两人的池里,至少能产一万斤。我吃惊,问怎么卖的。他说不用卖,都是有人来收购,每天抓多少,就卖多少。龙虾在城里这么火,我担心他们卖亏了。表弟却说,现在的南阳不一样了,互联网同样发达,快递也有,马上也通高速了。外面的信息他们全知道。南阳的水好,龙虾反而卖得贵一些。这样我就放心了。原打算在互联网上建一个平台,专门给他们做点贡献呢!
从鱼池回来,嫂子、弟媳就把鱼炖好了。再加上大表哥从饭店叫来的野生辣乌鱼,弟兄几个就喝起来了。一肚子班荆道故,一肚子古道热肠,一肚子的回忆无限、一肚子的伤感,好多都物也不是,人也不是了.....弟兄几个直告诉我,明年这里就通高速了,停车场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让我要记得常来看看。
临行,大表哥要亲自开船送我回丁楼码头。一家人出来送行,我趴在三妗的身上不舍的哭了。表弟为我爸准备了一条两斤多的鲫鱼,还有一些其它的野生小鱼,野味。说让我拿回去孝敬他姑父(我爸)。
回去的河道,不再是南头那个正式河道,去丁楼要远一些。大表哥选了一艘小铁船,他感觉路上有冰。果然走到一半,冰把河面全封了。发动机油门加到最大,也走不动。我有点担心,大哥却微微一笑,说你们俩到后面来(一直有一位张姓小友相伴,好多照片都是他拍的,现在让他出场)。我明白这是为了压后重,让船头翘起来好破冰。果然,船动起来,偶遇阻滞,我站在船上,左右摇晃一下,冰碎得更容易了。我向表哥看一眼,表哥会心的一笑,赞许我还没忘这些技能。
发动机的声音很大,不方便说话,就拍照。拍清清的湖水、拍破碎的冰棱、拍蒹葭苍苍。快到丁楼的时候,由于船多,冰又完全化开了。表哥用手向前给我指了一下,让我拍前面,我没看见太多可拍的东西,只看到远处的湖面有一条黑色的线,似乎比湖面高出那么一点,不象水草。表哥弄大了一下发动机的声音,有一两只野鸭飞了起来,接着三五只、接着一小片、再接着,成千上万只就一起飞了起来,十分的壮观。我来不及惊呼,就直忙端相机拍。我拍照技术并不好,我拍,就是为了记录,记录这个伟大的变化,然后通过这篇文章,告诉大家,环境这东西,你拥有的时候不觉得宝贵,但当你失去的时候,心痛着呢!
握手,挥手、道别。表哥经常微笑而沉默。路上,小友车中问我。“哥,你知道,这次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啥吗?”我不说话,他接着说:“印象最深的就是你大表哥的形象,我观察过了,无论喝酒时,无论刚才开船时,无论碰到冰封河面时,他都异常的淡定。淡定的让人敬畏,你们这里的人都这样!
我还是不说话,但心里想:这小子,还真观察对了!
(四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