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广慧(山东)
走出村子,翻过绿草如茵的坡地,便是那条默默流淌的故乡河,童年的时光就是随着那淙淙的水声流逝的。我至今仍叫不出小河的名字来,只知道它是泗水的分支。父老乡亲对它的称呼太怪,是一段一段地分开来叫,如石桥、弯子溜……因为没有正式的名字,所以,今天我只能把它称为无名河。
无名河柔缓而平静。久旱无雨的季节,水位下降,岸边的水田开始干涸,田里的禾苗在炎热的骄阳下耷拉着脑袋。村长派几个汉子到河的下游,垒起一道小小的堤坝,把河水拦腰斩断了。流水受阻,水位渐渐升高,便改变流向,从岸边的缺口流进稻田里。下游的鱼虾们来不及逃跑,纷纷搁浅,这时候我们总要背上鱼篓跑到河床上捡鱼逮蟹。许多水鸟也来了,它们有的在我们头顶上盘旋尖叫,有的斗胆落在我们前后不远的地方,或慢慢寻食,或叼着鱼儿飞起。我们这帮顽童也是争先恐后互不相让。一次,我们几个同时发现一条鲤鱼,一齐扑过去,结果碰撞在一起,几乎每个人头上都隆起一个大包。
黑子是我们这群人中最胆小也最糊涂的一个家伙。有一次,他看到岸边的水洞里有什么东西在活动,以为藏着乌龟,就伸手去掏。他的手刚伸进去一半,就“啊”地尖叫一声缩了回来,只见一只又大又黑的田蟹悬挂在他的指尖上。他痛得一边叫一边狠命地甩,可那田蟹在他手上晃悠着,不仅甩不掉,而且越夹越紧。听老人说过,老田蟹夹了人是要等到天上响雷才松开的。黑子哭着说:“老天爷这么久没下雨了,要等到什么时候雷公才响啊?这回我可能活不成啦!”
其实,那小河给予我们的欢乐是无穷尽的。只要到了热天,我们就相约到河里疯玩,天天换着花样玩,玩累了便爬到岸上四仰八叉地躺在草丛里歇息。日子就这么有声有色地流淌着。月明之夜,那一河的流水波光粼粼,像一首优美的歌,舒缓而悠然。我们躺在那座古老的石板桥上,起初大家还你一言我一语地逗乐,可渐渐地就没有声息了。众星拱着明月,和风吹拂着稻田,蝉声和着蛙鸣,那自然的协奏似乎是无止无境的,在这温馨的场景中,突然间便拥有了一颗淡泊如水的心。
直至今日,我尚无法写出那似梦的韵致,那月夜,那小河,那给童心以静谧与慰藉的一方天地。它总能牵出我长长的归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