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新刚（曲阜）

夏日炎炎，大多数树木花期已过，枝繁叶茂，唯有火红的石榴花成为“万绿丛中一点红”。物以稀为贵，难怪文人墨客如此喜爱。

父亲是一位农民，他也爱石榴树。据我猜测，他栽种石榴的初衷可不只是为了观赏石榴花。石榴多籽，西晋潘岳赞曰：“千房同蒂，十子如一。缤纷磊落，垂老曜质。”不知从何时起，石榴成了多子多孙的象征。父亲也不能免俗，他当然希望后继有人，子孙繁衍。

从我记事起，这棵石榴树就已经开花结果了。春天来临，百花争艳，石榴树并不着急，枝条间先长出嫩芽，有些发红，有些发黄，渐渐地舒展开来，便是绿莹莹的颜色。叶子绿满枝头时，便忽地窜出嫩嫩的枝条来，疯似地伸向了天空。这时的石榴树还没有花儿，但花蕾已开始孕育。

石榴树似乎专等到百花开后再绽放。石榴花有两种，一种是谎花，形状要小些，花朵很大，开过几天后便凋落了；还有一种，开得大些，花朵也不大，腹部隆起，这才是结果的那种。深红色的花朵开放的时候，满树便燃起红色的烛光，鲜艳夺目。

这是石榴树的高光时刻。

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不久之后，谎花落尽，留在枝头的都是能结果的。天气渐渐变得炎热，麦收季节很快就到了，大地像蒸笼一般。收麦的人们离不开水，可那时茶叶是奢侈品，于是不少人便将石榴叶子撸下来放到锅里煮。石榴叶子不仅与茶叶神似，连味道都与之不相上下，煮出的茶水清澈透明，泛着青香，无疑是一种清热解渴的避暑饮品。

当然石榴树最惹人注目的还是秋季。农历八月十五前后，石榴成熟了，一个个裂开了嘴，鲜红的石榴籽暴露在外，极诱人。月圆之夜，吃过月饼，肚子发胀，石榴可是消食的绝佳之品。吃一个石榴，保证上下通畅，神清气顺。

冬天来临，山里的风刺骨，人们的手被山风吹得粗糙不堪。人们把石榴剥开，在手心里把石榴籽挤出汁液，搓一搓手，手上的裂口很快就会愈合；抹一抹脸，脸上光滑舒润。山里人靠石榴滋养皮肤，度过这干燥而清澄的漫漫冬天。

冰雪消融，又一个春天来临，那棵石榴树却没有发出新芽，酷暑来临时还是干巴巴地立在那儿。又一个冬天来临，弟弟刨出了这棵树。在西北风的吼叫声里，树枝被燃起，屋子里马上变得温暖起来，而石榴树瞬间化作了灰烬。从此之后，那个老宅里便没了石榴树。不久之后，我和弟弟们先后走出这个老宅，住进了楼房。

从此，每逢立夏，石榴花开，我总感觉缺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