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2月20日
第04版:

耕读传家更求知书达理

胡成江

法国小说家巴尔扎克说,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陈忠实先生的小说《白鹿原》,便是描述传统中国社会观念及生活情景的秘史。《白鹿原》第十章开头,这样写道:

孝文和孝武一人背一捆铺盖卷儿回到白鹿村。因为学生严重流失,纷纷投入城里新兴的学校去念书,朱先生创立的白鹿书院正式宣告关闭,滋水县也筹建起第一所新式学校——初级师范学校,朱先生勉强受聘出任教务长。看着两个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儿子归来,白嘉轩好生喜欢,有这样两个槐树苗儿一样壮健的后人顶门立柱,白家几辈受尽了单传凄苦的祖先可以告慰于九泉之下了。当晚,白嘉轩手执蜡烛,把两个儿子领到门楼下,秉烛照亮了镌刻在门楼上的四个大字“耕读传家”,又引着他们回到庭院,再次重温刻在两根明柱上的对联:耕织传家久,经书济世长。白嘉轩问儿子“记下了?”两个儿子一齐回答:“记下了。”白嘉轩又问:“明白不明白?”两个儿子答:“明白。”白嘉轩坐在厅房的桌子旁说:“明白了就好。明日早起把旧衣服换上,跟着你三伯到地里务庄稼去。” 两个孩子都顺从地答应了。白嘉轩告诫说:“从今日起,再不要说人家到哪儿念书干什么事的话了。各家有各家的活法。咱家有咱家的活法儿。咱只管按咱的活法儿做咱要做的事,不要看也不要说这家怎个样那家咋个样的话。”

读了这段话,我的心往下一沉,读了十来年书,完了就回家务农,总有些失落与惋惜。失落什么又惋惜啥呢?又不十分清晰了,我是以今人的心态入了小说的氛围中。

近来,读胡兰成的《今生今世》。在“韶华胜极”一节,先生这样写道:

桑树叫人想起衣食艰难,我小时对它没有像对竹的爱意,惟因见父亲那么殷勤的在培壅,才知世上的珍重事还有比小小的爱憎更大的,倒是哀怨苦乐要从这里出来,人生才有份量。

在介绍胡村胡姓时,先生这样写道:

胡村人皆姓胡,上代太公是明朝人,贩牛过此,正值大旱,他遗火烧尽畈上田稻,把牛都给赔了,随即却来了好雨,禾秧新苗,竟是大熟年成,全归于他,他就在此地安家了,我爱这故事的开头就有些运气。胡姓上代有胡瑗是经师,故堂名用五峰堂,猛将明朝有胡大海,但我不喜他的名字。我喜欢宋朝胡铨,金人以千金购求他弹劾秦桧的奏疏,现在祠堂里有一块匾额“奏议千金”,即是说的他。此外我爱古乐府羽林郎里的胡姬,但是胡姬不姓胡。

我老家胡庙村,族谱上说:“我胡氏本系宋朝胡相国宰相苗裔”。我门胡氏的太公胡安国,是前承“二程”后继朱熹的人物,也是个经学大师,不过,和胡兰成提到的胡瑗相比,似乎少了点个性,毕竟他曾入仕,而胡瑗一生只在乡村潜心做学问做教育。我曾祖父的学问很好,可终其一生,不过做过私塾先生,到晚年,仅剩能以毛笔写出漂亮的春联来体现他的学问了。

写到这儿,我禁不住问:古人读书的目的何在?应该没有今人想象的那样市侩,只为金榜题名获取功名。大多也不至于像鲁迅笔下的孔乙己,没有考取功名便那般的狼狈落魄。那么,读书在古人看来是什么呢?我想应该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追求,抑或一种修行吧。所以,但凡殷实之家便要挂块“耕读传家”的匾额,不但图富贵,更求子弟知书达理。这样,再看胡兰成那句写“桑树”的话,确实有分量,读书与生活在传统中国人那儿,浑然一体,从来就不是分割开来的。

2022-02-20 胡成江 1 1 济宁日报 content_93262.html 1 耕读传家更求知书达理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