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30日
第03版:

捉豆虫

孙克艳

秋天的风是金色的。它一吹,苍茫的田野里,就散发着芳郁的成熟的香气。

童年的秋季是我最喜欢的季节,厚重而无言的大地,会饱满着馋嘴的孩子们的口腹之欲。除却粮食、水果,随处可见的野果,还有秋收后随着犁铧,在土壤中蠕动不止的豆虫。

略显凉意的秋风里,母亲在前面牵着耕牛,父亲一手扬着鞭子,一手扶犁。我和弟弟跟在后面,挎着盛着化肥的篮子,将熏得人睁不开眼睛的化肥,均匀地撒在犁开的地里。

如果有风,就要弯下腰身,免得撒下的化肥吹走。即使没有风,我和弟弟也愿意不辞辛苦,弯腰撒肥。目不转睛地盯着被翻开的土壤,期盼沾着一身泥土的豆虫。

豆虫,即豆天蛾,其幼虫以黄豆叶片为食,黄绿色,头部有黄绿色突起,尾部有黄绿色的尾角,身上还有黄色或白色的条纹,长相骇人。很多人特别是女孩们,望上一眼就要尖叫。年幼的我,也是一看到豆虫就头皮发麻。可还是要跟着父母去黄豆地里捉豆虫,减少豆虫的危害,也能喂养家禽。

每次去地里捉豆虫,我都带着一把剪刀,把爬了豆虫的叶片剪下来,丢进蛇皮袋里。捉虫的整个过程,全身处于高度警戒,身上的汗毛都竖着,脊背发凉,时常疑心衣服或皮肤是不是爬上了豆虫。那感觉,像排雷一样。

到了八月份,近十厘米长、手指粗细的豆虫,基本上定型了。细看一眼,心里就发怵。若是不小心触碰到了豆虫,就一边尖叫,一边触电般缩回手。偶尔,顽皮的弟弟,会捏着一条又长又粗壮的豆虫,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眼前,看着我落荒而逃的样子,在后面促狭地笑。

秋收前,曾经浩浩荡荡、耀武扬威的豆虫,一下子就销声匿迹了。它们都钻进了土里,蛰伏起来,准备化蛹产卵,开始生命的更迭。

那时候,几乎每家人在犁黄豆地时,都会喊上家里的孩子们,跟在犁铧后面,一边撒肥,一边捡豆虫。这时候的豆虫,早已不进食,体内的脏东西也已排泄干净,身体由之前的黄绿色转变为浅黄色,皮肤也较之前粗糙,视觉上少了几分凶险。可在捡拾的时候,它们剧烈地挣扎伸缩,让人膈应。

结束劳作回到家里,母亲把豆虫泡在菜盆里,用刷子洗刷干净,控好水放进油锅里炸。不一会儿,一大盘外焦里嫩的炸豆虫就端上了饭桌。咬掉干硬的头,细细咀嚼,焦脆的外皮下,柔嫩酥软的脂肪有着独特香味,那是别的肉比不了的,细腻却不油腻。

然而,再好的美食也不可贪多,因为豆虫不易消化。特别是豆虫的外皮,粗糙厚实,对老人和孩子来说,咬都不好咬,更不要说消化了。若是晚饭吃豆虫,就要管住自己的手和嘴,吃得味美,可能会煎熬你的胃,让你在清冷的秋夜里,不能安眠。

有一年秋天,我和弟弟捡了很多豆虫,母亲用油炸过,我一时贪嘴吃多了。结果那一夜,肚子疼了一晚上,就像吃了秤砣一样难受。但是,听着母亲辛劳而沉稳的酣眠声,又不好意思叫醒她。辗转反侧中,硬是煎熬了一夜。

前几天,打电话问母亲秋收的事。闲聊间追问,今年的黄豆收成如何,是否有过虫害。母亲说,几乎没有豆虫了,大概农药的威力凶猛吧。

心中不禁五味杂陈。想来,捉豆虫和吃油炸豆虫这事,已成为往事,以后怕是不能够了吧。■毛毛 摄影

2021-10-30 孙克艳 1 1 济宁日报 content_83501.html 1 捉豆虫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