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好久就想养一只猫了，我也想。只是女儿的妈妈不同意，她说没有时间照顾它，还脏。赶上放假，闲来无事，我和女儿又想起了养猫。于是，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我们心中形成了：先斩后奏，瞒着妈妈先把小猫买了。我们想了好多搪塞的理由，并和女儿说好，她小，由她来首先和妈妈出战，我们攻守同盟，云云。

宝贝的妈妈上班走后，我们的行动开始了。到达昌平花鸟市场的时候，太阳已把炽热高高的悬挂在天空，弥漫的狗狗猫猫的气味，伴着一声一声的鸟鸣。那时，皮皮还被关在一只铁笼子里，和其它几只小猫一起。女儿靠近的时候，只有瘦弱的皮皮靠了过来。伸出它的小爪子，向外勾着，喵喵地叫着，渴望着被她带走。

女儿到笼子的另一侧，皮皮也跟到另一侧；女儿站起来，皮皮也爬上笼子的顶盖，眼睛一直盯着我女儿，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来皮皮是很聪明的，但它太瘦弱了，我不想把它带回家。我准备带女儿离开，转身的时候，皮皮的叫声更加急切起来，好像和我女儿认识很久似的。也许皮皮和女儿有缘，女儿可怜起皮皮来，我那可爱的刚刚成人的小大人，干脆蹲在那里不走了。没法儿，我说，要不就买这只吧，女儿连忙使劲点头。

回家后，我们用纸箱做了窝，把皮皮安顿在阳台上。一切就绪，就只等着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了。

女儿的妈妈下班回来了，看见了小猫，果然暴怒。说好攻守同盟的，没想到，在妈妈的第一轮责问声中，女儿便投降了。女儿说：“妈妈，妈妈，猫是爸爸买的。”在一阵接一阵的责问声中，我结结实实挨了几抱枕。奈何木已成舟，宝贝的妈妈开列诸多规矩后，小皮皮算是被留了下来。

皮皮的名字是女儿起的，本来，我想叫它小瘦瘦或者小可怜之类的。女儿避讳，说这名字不健康。皮皮是中华田园猫，不是珍贵的猫种，但聪明，温柔，也知道近人。

大女儿大学放假了，看着可怜的爷俩照顾着弱小的、还未满月的小皮皮，看着皮皮可怜的小窝，于心不忍。皮皮便有了玩具、豪华别墅等等，却依旧很瘦弱。

很小的猫咪是不能洗澡的，我们不知。我和两个宝贝七手八脚地把皮皮放在了盆里，皮皮很不配合。我只得把可怜的皮皮按住了，也没洗得太好。大热天，也没给它吹干，围了条毛巾，小宝贝就小心地抱着它放进窝里。

皮皮第一次被允许从阳台走进客厅的时候，我忘不了孩子妈妈的眼神和表情。斜着脸，看着皮皮在客厅里走，明明喜欢，却装着很无耐似的，高高在上地点评着皮皮的瘦弱。皮皮很乖，在她腿上蹭着，她也不动。皮皮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好像要捉什么东西似的，惹人怜爱。最高兴的当然是我的小女儿了，一遍一遍地抚摸皮皮，抱在身上，放在沙发上，睡觉时还要把皮皮放在床上。

皮皮还是病了，两天没有进食。我和大宝贝小宝贝都很着急。小宝贝从她同学那里得来消息，说是实在不行的话，可以用针管喂奶。我们把羊奶灌进了针筒里，可皮皮还是不吃。猫食换了种种，从来不摸锅灶的我，一大早也给皮皮煮了粥，又从集市上找来几条很小的鱼。但皮皮还是不肯进食，只得抱到了宠物医院。医生说小猫太小，不能打针吃药，不能给小猫洗澡云云。言下之意，小猫的结局可能很可怜。我不忍心拂了小女儿善良的心灵，也不说破。就这样，皮皮又被带回家里。小女儿把营养膏抹到皮皮嘴里，用针筒给皮皮灌奶。皮皮继续瘦下来，好像一阵风能把它吹倒似的。五天、六天、七天，皮皮到了生命的紧要关头，小女儿脸上早就挂不住了，愁云密布，说是要为皮皮遍访名医……

皮皮要走了，还能挣扎着站起来，无法形容我们的不舍。小女儿怀着善意的希望，固执地守着皮皮，给它用棉签清理着爪缝，从背影上看，像是一边在抹泪。大女儿也掩饰不住自己了，伏在我怀里流下了泪水。已不会叫的皮皮，突然小声地叫了起来。小女儿抚摸着它，但皮皮的叫声并不凄凉，也不是最后的挣扎，有些哀怨，又有点感到温暖，像是呼唤又像是感谢。皮皮停止了呼吸，好久，我拉起不愿离开的小女儿，她趴在我怀里，泪水顺着我隆起的大肚子向下流。我只得哄她说，我会把皮皮好好地葬了的，把皮皮的玩具，别墅都埋上等等。

我很痛，虽然它是一只猫。这种痛，来自心灵深处，你平时是触摸不到的。而我那可爱的皮皮，无论我们怎样摆弄它，它都没有对我们动过一次它的利爪。皮皮的忠诚，让我的这种痛更加不安。

皮皮的生命是短暂的，但它带给我们一段爱心的历程。它的蒙纯净化了我们的心灵，击痛了我们心灵最软最柔处，给了女儿人生中一段最纯美的心理课程，它的温暖将使女儿携带一生。

是的，我们同在一个星球，同食一种米，我们有等同的生存权利。谢谢你曾经来过——皮皮。

■毛毛 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