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3月13日
第03版:

村庄与一个人的守望

付振双

风总是在刮着,夕阳总会垂暮。日复一日中,村庄慢慢老去。它已足够老,每一条皱纹,每一声叹息,都可惊艳岁月。作为一个从村庄走来的人,村庄给了我太多。可这一切,都挡不住我对刘亮程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的好奇。

老实说,从来没想过,一个村庄的人和事,竟可洋洋洒洒写上几十万字。重要的是,这样长的篇幅,还叫人意犹未尽。而一通读来,我心惭愧——自己同村庄有了太大的隔阂。

刘亮程是真正的农民,也是真正的农民作家,能洞察乡野的机密所在。作家眼里,黄沙梁中的一切,诸如狗、驴、马、虫、兔、牛、花、人……都可入书,都有审视和思考的价值,都是解读村庄的钥匙。于是,它们摇身一变,化出的文字,勾勒一幅幅颇具乡土气息的画面。

“一个听烦市嚣的人,躺在田野上听听虫鸣该是多么幸福。大地的音乐会永无休止。而有谁知道这些永恒之音中的每个音符是多么仓促和短暂”。这是他无数次低吟中的一次。

艾略特在《荒原》里说:“我要指给你一件事,它不同于你早晨的影子,跟在你后面走,也不像你黄昏的影子,起来迎你,我要指给你恐惧是在一撮尘土里”。每当读到关于死亡的篇目,我都会想起这段话,恐惧的并非死时的痛苦,而是死后的未知。荒芜的村庄,是荒芜的家园,一个人独对村庄,是一种孤独下的浪漫,尽管充满诗意,但过于悲凉,催人肝肠寸断。

再看刘亮程的视角,所有活物都是从人的灵魂里跑出来的,它们不会跑远,注定永远和人呆在一起,让人从它们身上看清自己。也正因为这样,“任何一株草的死亡都是人的死亡。任何一棵树的夭折都是人的夭折。任何一粒虫的鸣叫也是人的鸣叫”。接着,狗这一辈子、逃跑的马、最后一只猫、两窝蚂蚁、大树根、一截土墙、村庄的头……它们都是符码,和我们紧密关联,同黄沙梁的村民共同构筑了多姿多彩的精神家园。

在《今生今世的证据》一节中,他说:“现在,谁还能说出一棵草、一根木头的全部真实。谁会看见一场一场的风吹旧墙、刮破院门,穿过一个人慢慢松开的骨缝,把所有所有的风声留在他的一生中”。还说:“当家园荒芜,我知道所有回家的脚步都已踏踏实实地迈上了虚无之途”。读此书到最后,是伤感,是惆怅,是对涅槃之后的反思,是对希望的企及。原来路的尽头便是没有路,也会有美的存在,有对美的感知,这样想下去,我们的未知是某些人或物的感知,所有感知都会同美共存,想着想着一切都能释然了。

冯牧文学奖评委会评价《一个人的村庄》时说:“他单纯而丰饶的生命体验来自村庄和田野,以中国农民在苍茫大地上的生死哀荣,庄严地揭示了民族生活中素朴的真理,在对日常岁月的诗意感悟中通向‘人的本来’。他的语言素淡、明澈,充满欣悦感和表达事物的微妙肌理,展现了汉语所独具的纯真与瑰丽”。可以说,这种充满学理的评价是恰如其分的。

刘亮程终究更像个哲学家,借助村庄,参天悟地。在那些村庄事物的背后,有农村人对都市人的一声声讥笑,也有一句句质朴对野蛮的控诉。人类一步步从时代的深处走来,越来越文明,也丧失着“文明”的底蕴。我们的精神家园都在发生着这种嬗变,而刘亮程无疑是在用文字对之进行着守护。

《一个人的村庄》 刘亮程 著 春风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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