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0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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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版:

南阳新渠历史之鉴

姜传岗

自元代始京杭大运河经过山东,但元明时期的运河,由济宁向南通航完全是利用的自然河流——由洸河入泗河向南达于江淮。当时南四湖尚未形成,运河自鲁桥向南,是走的目前南四湖之西的路径,经南阳、谷亭、湖陵故城、沽头、古留城等南达于徐州。自元至明中,这段运道畅通了二百多年。

明弘治年之后,黄河逐渐频繁地于归德、曹、单和丰县一带向东决口,洪水漫淹鱼台、沛县一带泗河,运道屡被淤塞,山东南部运河不再畅通。尤其是嘉靖五年(1526年)的一次决口更为严重。这时运道淤塞,“粮艘阻不进” ,连丰县县城也没于水,被迫迁治。河水漫溢使昭阳湖与其周围的塔具、孟阳、满家等七八个小湖连成一片,湖面大为扩展 。

面对漕运的危机,嘉靖皇帝世宗忧虑不安,明廷大臣“各献治河之议”,但他们的意见相佐。有的主张重新“导河使北,至直沽入海”,有的主张“引河向南,自兰阳注宿迁”, 也有的主张从上流汴城疏竣原废黄河的故道引黄下泄,还有的主张从上流“引河水注于卫河至临淸、天津,则徐、沞水势可杀其半”,更有的主张于丰、沛、谷亭间筑堤护漕,疏浚被淤塞的运道等,可谓莫衷一是。而唯有时任左都御史的胡世宁,上言更为大胆创新。他主张干脆放弃原泗河运道,另辟新径,于湖东开新渠。“当于湖东滕、沛、鱼台、邹县间独山、新安社地别凿一渠,南接留城,北接沙河,不过百余里。厚筑西岸以为湖障,令水不得漫。而以一湖(指昭阳湖)为河流散漫之区,乃上策也”等。对于此议,当时的兵部尚书李成勋等一些官员,也都赞同和支持。但是面对众臣的争议,嘉靖皇帝不能决定。泗运河道是自元至明二百多年的漕运命脉,岂能轻言废弃!

嘉靖六年(1527年)冬,朝廷以盛应期为总督河道右都御史。他上任后于次年赴实地勘察,认为胡世宁开新河之策切实可行。于是奏明朝廷,获准动工。共役夫六万五千人,用银二十万两,刻期六月竐工。动工后黄河又决,淤庙道口运道三十里。谷亭之黄流断绝。盛应期当即安排疏浚位于兰阳北的赵皮寨、孙家渡(贾鲁河)及位于徐州北境的南北二溜沟河道,以杀黄河上流水势,并疏通下流河道。又筑成武以西至沛县以南长堤,以防黄水北溃。

盛应期为赶工期昼夜行宿水中,督工迫急,百姓渐生劳怨。工程进行到四个月,又逢川陕湖广等地大旱。一些心怀私计的官员借机弹劾,谬言应期劳民伤财体罚民夫等。在各种流言蜚语蛊惑下,明帝即令罢役。盛应期立即上章自理,请求展缓一月,以毕其工。世宗接奏后大怒,拒绝奏请,下诏将应期割职罢官,由侍郎潘希曾接任,但有官员为其鸣不平。胡世宁就上疏说:以新河之役,我是首倡;应期刻期六月竣工,现已四月,工程已完成十之八九。由于督工急促,招致众怨。自古当责首议,我请与应期同时罢官。世宗未许。而新河之役,就这样功亏一篑而罢,“自是四十年无人敢言改河者”。而盛应期却心怀坦荡,充满自信,发出“功成不必在我” 的壮志名言。

其后,黄河又频繁决口,漫淹鱼台、丰、沛以及向南至邳州的运道,漕运梗塞问题越来越严重。至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七月,黄河又于沞县决口,洪水穿运河入昭阳湖,“上下二百余里俱淤”。全河逆流,自沙河至徐州以北洪水“浩渺无际,河变极矣”。是年冬,朝廷命朱衡为工部尚书监理河漕,以潘季驯为佥都御使总理河道,往赴治河。

朱衡亲率部属,赴当地勘察河势,驾轻舟,凌风雨,巡行河道,看到原来沛渠旧河潴水如泽,汪洋一片;原运道积淤甚厚,泥泞不堪,疏浚、筑塞都不能施工。他认为即使现在治理了,他年黄水再来也会被淹没,无济于事。当地吏士父老们反映,昭阳湖以东从南阳至留城因其地势高,每次河水泛滥都不能及。从现场看到,昔日盛应期开凿的河渠故迹仍然存在。朱衡把勘察的情况奏于朝庭,经庭议明帝准予开新渠。但工程刚开始不久,因触及当地某些绅民仕商的利益,非议之声又起。一些持反对意见的朝臣官员,又上言以复旧渠为便。其中包括潘季驯也以新河地处土浅泉涌、劳费不赀等由,而坚持恢复旧渠,因而与朱衡有隙。更有官员诬称朱衡好大喜功、“违众自用” ,为督“难成之役” 竟“用腰斩截发之刑,致死万余人”。明帝收到这些弹劾未置可否,乃以“国之大事谋之深慎”为由,于次年二月复遣工科给事中何起呜前往实地调查核实。

何起呜赴沞地深入考察,回京后全面奏于朝廷。他在上言中详实说明旧河难复有“五” ,言:“自留城至沞,莾为巨浸,无所施工。横亘数十里,褰裳无路,十万之众何所棲身。挑濬则淖陷,筑岸则无土,且南塞则北奔” 等等,这实际上是说旧河已无法疏治;同时言“新河开凿费省,且可绝后来溃决之患”。至于当地居民的意见有两种:“在新河者则称新河可开,在旧河者则执旧河可复,皆为市廛之私,非为国家运道计也”。最后他明确表态:“臣断以为开新河便” “宜用衡言开新河,而兼採季驯言,不全弃旧河”。经过廷臣议定,明帝谕决朱衡开新河。

朱衡主持开新渠,亲驻夏村施工现场,昼夜督工 。对治河官员和民夫严责峻法。新河循当年盛应期的故迹,自鱼台南阳经三河口(薛河、沙河、赶牛沟三河交汇处,位于滕县西南45里,南至夏村20余里)过夏村至沞县留城(位于今微山岛西偏南六公里,没于湖)一百四十余里。同时自留城以下疏濬旧河抵境山、茶城(二地均在徐州北境,相距5里)五十三里,由此与黄河会。又筑马家桥堤(在微山之西)遏河出飞云桥(在江苏省沛县南部)趋秦沟(在徐州铜山县东北三十里)以入洪。方工未成,河复决沛县,冲坏马家桥堤,当时一些异见官员又借之起议罢免朱衡。但不久工竣,世宗大喜,并赋诗赞扬朱衡,至此非议乃止。此后又于新渠上修建了利建闸、邢庄闸、夏镇闸、马家桥闸、留城闸等共九座,另建减水闸二十座等。自此南阳至留城段运河离开了数百年的古泗河河道,使不再受黄水的东侵,“漕道通而沛流断矣”。这段新渠名为“南阳新渠”,又名“夏镇新渠”,明终清兴一直保持了长期畅通。

从嘉靖七年盛应期首开新渠因流言蜚语被罢免,功亏一篑,至嘉靖四十四年朱衡功业创成,前后历经三十七年,南阳新渠之路谓之曲折坎坷,令后人感叹!但也说明,真正利国利民的创新,终能经得住历史的考验,获得成功。兴业之关在于治吏,如官场人事之风不整、官员谋政以私,决策者无卓识之见,必然贻误大业。而像朱衡、盛应期那样,把国家和民众大计置于个人安危之上,心存“功成不必在我”之志,敢于力排众议,勇于担当,尽职尽责的官员才真正是成就大业的栋梁。

2018-04-27 姜传岗 1 1 日报 content_547055.html 1 南阳新渠历史之鉴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