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05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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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版:

从前的毛衣

邹娟娟

一根毛线,拴着岁月,连着柔软。它绕过祖母的手,牵着母亲的指,把千丝万缕交叠在一起。最终,成了孩童的衣。

我极喜那件红色毛衣。它厚实保暖,钩花漂亮——是母亲在我们入眠后一针一线编织的,整整耗时一个月。新毛衣大功告成时,母亲将它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被窝里。待我洗漱完,上床钻了被窝,母亲唤道:“把手伸进去,摸摸看!”我慢慢摸,指尖触到温暖松软的一团。快速抽出,拿在油灯下瞧。嗬!是一件圆领红毛衣,领口三颗菱形白色纽扣,轻巧地别在扣眼里,在灯光下,温润如玉。“如果嫌大,就在里面加点衣服。等套不下了,可以把纽扣解开,妈再给你织一截,怎样?”母亲一脸的期盼。轻轻抖动毛衣,帮我套上。真好看!量身定做一般。母亲似乎生了双看透人心的眼,能猜中我欢喜的颜色和款式。那一夜,我搂着新衣欣然入梦。

上学时,我单穿毛衣,外罩校服。走在路上,轻盈如蝶。到了学校,扭身让同桌看,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体育课时,拉着一起跑步。我们在操场上跑啊跑啊。很快感觉热得难受,我立刻脱掉外衣,只露红毛衣。一连跑了两圈,丝毫不觉得累。当时只觉得,要将毛衣展示给所有人。

后来,同班的女孩们陆续有了款式不一、颜色各异的毛衣。雷同的是,第一次穿的时候,都像只骄傲的小孔雀。那几年,我们穿过套头毛衣、鸡心领背心、蝙蝠衫、小方领外套。毛衣的质地也不尽相同,有纱绒、棉线、马海毛等。大家争先恐后地感应时代,追随潮流。

因子女多,几乎是大儿穿三年,二儿接着穿。若是穿不上,就在袖口和腰口处重新开头,加织一截,就像编制外的新锐工种。等最小的孩子穿的时候,那些“超编”的长长短短,简直合成了民族风,零零碎碎的线头也极力要脱离“组织”。这时,母亲仍旧耐心地坐在灯下,用钩针将线头收入里层的凹处。母亲的动作轻巧,手指如山涧的溪水。经过再次改良的毛衣,还是软软的,只是颜色不如从前鲜艳。我们在村路间奔跑,哪管那么多。

十二岁那年,母亲又给我织了一件绿色的线裤。是元宝针的织法,足足暖和了我的整个初中。毕业后,我去外地念书,开始穿羊毛裤。母亲也因长期劳作,一到冬天手脚皴裂得厉害,就将针线收裹在陪嫁木箱里。

现在,我们穿上了更轻软的羊绒衫。每每逛街时,总会给父母选件简洁大方的毛衫,希望他们温暖舒适地过冬,亦如当年他们的愿望。

从前的毛衣,真是绣窗一缕双绒线,长身三载独翩然。

2018-05-04 邹娟娟 1 1 日报 content_545481.html 1 从前的毛衣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