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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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版:

盼雪

耿平

天阴沉沉的,看样子要下雪了。可为什么还不下呢?院子里,那盆梅花早就等急了。

那梅花搁在角落,几年前我在路边花木铺子看中两盆铁树。一番讨价还价的结果是,它作为添头陪着那两盆铁树一起进了我的家居小院。

线绳紧箍两截暗灰色枯枝,没有一片绿叶,它似乎刚刚嫁接。如同刚下手术台的病人,身上缠着一圈圈纱布。

可那年冬天,就在枯枝上端,居然沁出三两朵黄花。是蜜蜂筑起的二三个蜂房,还是婴儿在梦乡里发出几声天真无邪的笑?太让人惊喜了。虽然没有醉人芬芳,也谈不上丰神韵致,但它让这灰墙黛瓦的庭院,在寒冬里有了一些生动景象。

对着线绳捆绑的两截枯枝,那几朵寒风中瑟瑟的小黄花,我不禁慨叹:生命再脆弱,也有奇迹。第二年,它在春天新叶满枝,冬天黄梅花缀满枝头。

那年冬天下了一场暴雪,办公室前几棵大松树都被雪压倒了。傍晚,我徒步回家。门开之时,一团香气扑来,浓浓郁郁。转身看花盆,厚厚的白雪下面,躲着一朵朵鹅黄的小花,像顶住雪绒大衣的一群可爱稚子。雪绒衣下,一朵朵花明眸善睐,若不是有盆禁锢着,他们怕是满园乱跑了吧。

和我捉迷藏么?安心逗我玩么?一群淘气的家伙。张着稚嫩笑口,呼出沁人香气,汇成浓郁一团。满院芬芳,满院温馨。

可是,它差点死去了。

去年夏天持续高温,我外出避暑几天回来。一进门就看到那梅树叶子边沿卷曲,颜色发暗。我只顾自己避暑,竟忘了它。我该请人给它浇水的,我该将它搬到室内去的。顾不上自责了,赶紧给它浇水。水浇在叶子上,像泼在烧干的铁锅里,腾起一阵烟雾。

次日再看,叶片依然干得没有一点水分,用手一捻,碎为齑粉。再浇水,看不到往日的枝叶感谢似的颤动。掰一下梅枝,一折即断,没有一点生命痕迹。

那几天,我天天幻想奇迹再现,可枝干都枯死的梅,怎么会有奇迹呢?这让我惊叹,给我欢乐的家伙就要离去了,我除了懊悔还是懊悔。懊悔当初没把拍过的梅雪争春保存到电脑里,懊悔将它遗忘在炎阳下。我不能原谅自己的过错,决定为它做最后一点事,让它有尊严地离开。每天拍几张照片记录它生命最后的时光,并张罗着为它作一首挽歌。

几场秋雨过后,枯叶片片掉落,那是它离去的前奏吧。我俯身将一片片落叶捡起来放入盆中,让落叶和根团聚。抬头看时,一两点新芽在腐叶庇护之下,从枝条吐出。我天天照顾它,竟然没有发觉,它还活着?它并没有死?小心地寻找,在另外的枝上,在腐叶覆盖下,又发现一些新芽。它能劫后重生?它还能创造生的奇迹?

几天后,腐叶褪去,新芽满枝。不久,新绿满树,绿意盎然。去年冬天,重生的梅只长叶,没开花。今年,这盆梅枝干粗壮叶繁密。我有期待,更有信任,今冬,它会开出更香更艳的花。

也许这家伙知道我的心意吧,你看,叶子还绿着呢,就打了很多骨朵。这几天,骨朵居然绽放了。在温暖的初冬,在我这小院内的花盆里,它们就这么笑口大开。

好歹你故作淑女般地含苞待放啥,好歹等到雪下了,你再浅笑雪丛啥。真受不了它!“为谁成早秀,不待作年芳”, 瞧它那娇艳又大大咧咧的模样,我都不好意思再赏。没辙了,姑且由它去吧。

天气预报说,寒潮来袭,近日将有大雪。雪就要下了,我可以在满院芬芳的小院驻足,可以看花儿们你追我赶的戏耍,还可以听她们笑语盈盈的喧哗……

雪就要下了,真的很期待。

■心飞扬 摄影

2019-12-20 耿平 1 1 济宁日报 content_25098.html 1 盼雪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