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整理旧物，从一个布满灰尘的包里，搜出一个胶质袋子。正欲随手扔进垃圾桶时，忽然觉得眼熟，定睛一看，呀，这不是多年之前高考用的文具袋吗？

用来对付机读答题卡的2B铅笔和橡皮擦，静静地躺在里面。铅笔是特意为高考买的，似乎只削过一次，长长的身体横在袋子里。在网络世界中，2B已成为一个骂人或者说带有嘲弄色彩的词。

这才是真正的“躺着也中枪”啊——高考结束它便尘封于此，可它的名字让它“一直被遗弃，从未被忘记”。而那块橡皮擦，为了我的高考与铅笔相聚、相知，再是长时间的相守。没有很明显的使用痕迹，说明当时的我答题果敢，一涂定音。

铅笔和橡皮擦真是一对好伴侣，前者不愉快、不光彩的轨迹，后者都可轻松的抹掉。但神奇如它，亦擦不掉人生旅途中那些貌似斑驳，实则刻骨铭心的回忆，包括关于笔的记忆。

启蒙之初，铅笔是学习的好帮手，因为所有的错误都能一举清除。久而久之，长大的我们犯错之际，先想到的往往是清除、掩盖，而非及时改正它。那时，学习劲头最大限度的体现在手上，脆弱的铅笔芯折断次数比犯的错还多。一支20厘米长的笔，没削几次便短得握不住，只好扔掉换新的。

上三年级的时候，老师说：你们应该试着使用钢笔了，再用铅笔会没面子的。于是乎大家纷纷更换武器。相比于铅笔，钢笔更耐用，只需注了墨水即可。只是一不小心掉在地上，损坏了笔尖，就算报废了——钢笔的笔尖如同明星的脸蛋，金贵程度不言而喻。古人以“铁杵磨成针”来形容一个人的功夫深，其实也可用笔尖磨损度判断。那年月，因成绩优异而获奖一支钢笔，是我最大的骄傲。

和钢笔一同使用的，还有圆珠笔。它价格更便宜，书写更流畅。即便如此，它也难登大雅之堂，可能是用圆珠笔写出来的字看上去有点随意，不似钢笔字那么正统，这是先天因素决定的。钢笔的使用，促进了中性笔的诞生，它的书写表现和钢笔极为相似，而且更轻便，因此受到越来越多的人喜爱。

和形形色色的笔捆绑在一起的是“手写”这个行为。电脑普及了，用笔手写成为一个艰难的选择。凡是涉及文字的生活、工作方式，均可用键盘和按钮，手写相形见拙，一笔一划的慢条斯理难以忍受。于是，一个结果理所当然的来了，“三月不摸笔”，提笔忘字，下笔错字，或对某个字似曾相识却不敢确定。一项调查结果显示：有72.9%的人表示，电脑时代导致汉字书写能力下降。难道终有一天，手写将成为一种极少部分人才会甚至终将灭绝的深奥艺术？

中学时，热衷于书信和分隔多地的朋友交流。写信，寄信，等待回信，是一个美妙的过程。现今，有多少人愿意充满期盼的写下、寄出、等待一封信？这是一件异常奢侈的事，我还愿意写，却已无人愿等。为了留下手写的那份感觉，我从几年前开始，每天记日记。写这篇文章，亦是先用中性笔在稿纸上打好草稿，再录入电脑。然而，这种举动已经罕见了。

想了很久，我把那个文具袋擦拭一番，好好收起来，算作关于笔和高考回忆的见证吧。那块万能的橡皮擦，终于擦不掉笔家族的日渐式微与无可奈何。在归隐之前，它想问最后一个问题：这，是社会发展进步必然的后果吗？■本版摄影 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