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0月12日
第04版:

北台远望:苏轼的马耳山

图文 彭桐

日照得日光初照之先,其山最早苏醒,也会最先吸引北宋大文豪苏轼的目光。

生性爱山水的苏轼,对日照一座山的偏爱是从一座台开始的。

熙宁八年(1075)正月。一场大雪飞舞了一夜,掩饰不住兴奋的密州知州苏轼凌晨早起,清扫已经残破不堪的古旧城台,接连吟出《雪后书北台壁二首》,并激情挥毫,写下“试扫北台看马耳,未随埋没有双尖。”

这是苏轼在密州任上,第一次有文字记录的静心观景看山。观的是漫山遍野的雪景,看的是马耳山状如马耳高高竖立的“两耳”巨石。

在上一年的九月,时年三十九岁的苏轼罢杭州通判,离开宋仁宗诗赞的“东南第一州”杭州,赴任他后来赞为“山东第二州”的密州。

这是苏轼第一次做地方主官,十二月三日到任后,便以“致君尧舜”之壮志,关心民瘼之情怀,紧锣密鼓地在“带山负海”的“持节之邦”,主理繁琐的地方行政事务。

苏轼上任后,治蝗灭虫,奏章惩凶,剿匪除患。一番忙碌,翻过了年的山头,像是跃过了火熏汗浸的高坎,在喜气蒸腾出一马平川视野的正月,迎来了他入密后的第一场大雪,也拥有了就任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的休闲与浪漫,才有闲登台,有心观山。

苏轼在北台第一眼望见的醒目“双尖”,即《水经注》所载“山高百丈,上有二石并举”,海拔706米的马耳山主峰,它属于现今日照市的五莲县。

苏轼当年笔下的雪景,分属如今日照市和潍坊市的诸城市。当时密州的治所在今日诸城,管辖地相当于现在的诸城、高密、胶州、黄岛、安丘、莒南和日照全境。

正如明万历年间日照名士厉愿曾言:“照与密,固同土而共景也”“泽流下邑,海曲桑麻,百世安堵,皆其遗爱”。苏轼在北台上尽情遥望的马耳山,寄寓了丰富的情感和迷人的内涵。

在此台一站,朝此山一望,苏轼打开了在密州观山、游山、写山、乐山的大门,一颗心也由此走向了至真至纯的辽阔天地和超然之境。

同年同月,苏轼把南边更远的九仙山也深情遥望了。他在和诗中对朋友段绎说“南山有佳色,无人空自奇”,还告知“草木变芬菲”。这座“南山”,就是他后来盛赞“奇秀不减雁荡”“今已压京东”的九仙山。

在依次南望了马耳、九仙两山,并分别吟诗两个月后,熙宁八年三月,苏轼不再耿耿于怀相比杭州的“城中无山水”,而是拉着州学教授章传道等人,去攀游东边的距北台约四十里的卢山,并与章频频作诗唱和。

苏轼不仅向同行晾晒“莫笑吟诗淡生活”的平常心,而且反复抒发其不受约束的“野性”,这其中就隐含了萌芽“超然物外”的情愫:“尘容已似服辕驹,野性犹同纵壑鱼”。

他渴望如鱼得水的自由。他这匹在“陋邦”经受风吹雨打的“幼”马,即将被东武神奇的山水锻造成桀骜不驯的野马。

仿佛,马耳山这匹沉寂已久的山石野马复活了,而苏轼也似乎想借助卢山之隐而“羽化成仙”,成为一匹真人版的良驹,好让两马交心,与另一个我对话。

在卢山纵情放飞心灵时,苏轼有感于秦博士卢敖“避难此山遂得道”。在探访卢敖洞后,他纵笔挥写《卢山五咏》,勾画了连屏山水图,赞美了“无人还自洁”的卢山。

后来,他又在《超然台记》中,提及自己多次由此山马耳引起看卢山等山,并点明对归隐东武的卢敖之念:“南望马耳、常山,出没隐见,若近若远,庶几有隐君子乎?而其东则卢山,秦人卢敖之所从遁也。”

游卢山,是有据可查的苏轼到密州郡城后的第一次登山,也是他继北台看马耳山后的又一次极限自我释放。

苏轼看山及与山相关举动接续上演,每次都是主角,每次演绎都很精彩。

以现代人的思维想象,苏轼好奇的目光,简直像是智能摄像头。在向东聚焦卢山后,又扭转方向,转到颇为钟情的南方,像使用长变焦,由远拉近,扫描一番马耳山,又聚焦在南边距北台最近的常山。

这常山可是苏轼的自然观和民俗观的绽放之地,也是他从政为民情怀的见证之山。

常山因有“常德”而名,也是苏轼常去之山。在北台深望马耳山一眼后的第四个月开始,至熙宁九年(1076)九月,有文字记载的就先后五次到常山,且每次皆写《祭常山祝文》,而成为历代密州地方官祭常山求雨文献留存最多的人。

在熙宁八年四月,首次率队祈雨得应,苏轼还写有《次韵章传道喜雨祷常山而得》《祭常山神祝文》等,因相关作品数量多而内容丰富,被认为密州乃至齐鲁诸山中,常山最受苏轼青睐。又因他曾言“蝗独不生”“归德于神”,常山被认为密州境内最具“山灵之光”。

看诸山,看出诸多绝妙之山的缘起,在于北台南望马耳。

也许,苏轼以其天才之眼与绝世智慧,感悟了登台看山的玄机与奥妙。后来,他把北台打造成了超然台,并让“时与登览,放意肆志”遍观诸山成为一种生活方式。

那块并不算大,也貌不惊人的陋台,成了世人皆知的神奇之台。他所观览的山,也相继成了远近闻名的“文山”。密州的山水风景线,自坡仙一望之后,发生了惊天动地的蝶变。

回望当初,苏轼于清晨轻扫台上雪,继而登台,静静远望马耳山的“双尖”,是多么难忘而富有意义的一瞬。不仅让日照五莲的“双尖”,有幸成为颇具中国文化色彩的山之主峰,也让这座鲁东南第一高峰,被命名为“苏东坡的马耳”。

这会让每一位来到日照的人都欣喜异常,或有循着马耳游遍日照诸山的向往。我在夏天初次来日照的第一天,满眼是高耸的楼群,还没看见山的半点影子,就生发了这个念想。

在这个滨海之城,吹过你吹的风,赏过你赏的月,就有了更多的日思夜想。

①马耳山主峰马耳峰②密州八景之“马耳腰云”③山水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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