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般的太阳,慢慢向西山隐去,未尽的光辉,射出千万条金丝,织成了满天彩霞,笼罩着蓬门茅舍,穿过了绿柳垂杨,停止在破壁残垣。各家的烟突上,飘起了缕缕炊烟,被微风送上天际,和暮霭相接,交织成了夜的前奏。
阵阵归鸟,投到村后茂林;群群鸡鸭,躲进矮房颓棚;三三两两的牧童,骑着牛背,嘴里唱着牧歌,慢慢走进了村庄。田野间的农夫,也把一天的劳作扎上了口,整理了末锄,担起了肥桶,黧黑的脸庞,露出丝微笑容,在夕阳余晖中,也渐渐隐入荒村。
暮色渐渐深了,由苍白至于灰暗,大地上的一切,也随之而模糊下去。习习的凉风,吹去了地面的燥热,娇娇的月儿,在地平线下升起来,躲在树林中间,含羞似的还不肯透出全身。婆娑树影,铺满了广场;明暗的流萤,来往于水面柳阴;稀疏的星星,闪烁着光耀,好像在对人颔首;迢迢的银河,斜挂在东天,时有一二颗流星,掠过黛蓝的天际,现出丝丝的银缕。
晚饭后的小村,又现了生气。凉风赶去了日间的酷热,夕露润湿了地面的烦燥;整日像在蒸笼里蒸着的劳农,得到了这凉爽的晚风,自然格外的舒适。浴罢,三五成群聚拢在广场上,或坐或卧,互相递着旱烟管,桌子上堆着瓜果,不分你我地嚼着,天南地北随便扯谈。没有丝毫虚伪,没有争名夺利、损人利己的丑行,只望天公作美,田稻常常丰稔,饱食暖衣,乐生途死,便心满意足,绝不再作别种的妄想。
村里的孩子,夏晚更显出活泼天真,赤了身体,至多也不过围上一块方布,手里执了把团扇,嘴里哼着“月儿高高,月儿遥遥,月儿真好”的月谣。见了流萤飞过,又忙着“萤火虫,夜夜红,亲娘打浆糊灯笼”地乱唱着,高举着手里的扇子,来回赶着飞萤,非把它扑下来不可。
月儿渐渐升到半空,银河也由东方而移到正中,游兴方罢的孩子,这时已失去了活跃,倦眼惺忪地颓倒在慈母的怀里。场院上的人们,也觉得夜已深了,各自收拾了板凳,走进各人昏暗的寝室去,寻梦中的乐趣。
人间的一切嘈杂,又归入了寂静,只有柳阴水面的点点流萤,和那天际的月儿疏星映辉着。青禾田中的青蛙,发出呱呱的粗声,绿草坪里的草虫,扬出唧唧的细韵,来冲破这沉静的空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