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的早晨像历史上的秋天,清清凉凉,以至凉得有些冷。每一个早晨的来临,都是被冻醒后发现的。
2012年的夏,我在客厅里邂逅前所未有的一个风景的片段,那是青春的或童年的阳光,在东北的方向投映来的亮色,有些像加了伴侣的咖啡,从原白的茶几上,被街上流行的什么书刊给撞翻了,洒在海边银色沙子上一片金色光芒。
那些细节,竟然颇有心机地雕刻了窗帘的褶皱,像钟表里面小巧的齿轮,或一叠来信中散乱出的半枚邮票。可能那些幼稚而认真
的光线,觉得这些投影还不够完美,又架构了些窗棂的锐角,贴在墙上,倒像了透明的集装箱的样子。
想拿出些油彩来,就势把这光影画在原处,又想,还是别这么功利的好。把风景锁在墙上,就以为创作以及作品,一如将鸟关在笼子里,或囚禁一个无辜的人,而为一种得手沾沾自喜。
这些年,我们越来越慢了,是因为经常突兀地想到,我们匆忙中所做的一些事,不是因为欠考虑,而是根本就没有考虑,连后悔的时间都不肯留下。由疯子变成思想家,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想疯对谁来说都太简单了。
这一天,像中国另外的二十三个节气,不知谁的胜算,竟于千万年前一眼望穿了透明气体中飘曳的星球。那双眼睛,可能是早上的第一缕光,会照亮和不照亮视界中的一切,这光芒就是智慧。
但我想起,夏至的前一天,也是清晨,我被什么惊醒。第一缕光从蝉翼般的帐外氤氲,像秋天的色温,那种碧蓝的浑厚里,因季节的成熟而酝酿出咖啡般的沙漠,寒气从地下升起,房间的内部浸润着满满的海底的气氛,节气这时像了水草,或箭一样的游鱼,倏忽间逃往窗口,我飞身追去,依然太迟了。
在窗的边缘,梦已成风,夏已化蝶。我清晰地看见,那些蝶舞的巨大影像,冰冷而洁白。
北半球,光照最长的一天,夏至,把世界再次拖进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