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5月29日
第04版:

前往儿童节的路上

汤飞

从幼儿园至五年级上学期,我在村小学度过。那些年的儿童节,我们和其余六所村小的学生若溪归河,赶赴乡中心小学参与盛会。二十里之外的中心小学,校园整洁、学生素养高、老师分科而教;宽阔的操场上,矗立着高大的篮球架,同龄人玩着五花八门、我们未曾见识的游戏;中心小学牵头组织庆祝活动,场地位于电影院里,各校精心准备节目,舞台上的人犹如仙童仙女,众星拱卫的明月额头的美人痣,在我的回忆里鲜艳至今。

通常,老师会租用某同学父亲的车,乘客心情雀跃,嘴巴像拨弄正响的算盘珠,不肯停歇,与课堂提问时的寂静迥异。歌声、谈论声透过车窗飘散,成为火红六月的序曲。不过有一年,老师要求大伙自行动身,在目的地集合。前一日,我与几位同学约定结伴出发,其中一个还是将要登台的演员。

满心的期待令人睡不踏实,联翩浮想尽入梦。天色麻麻亮便起床,穿上最漂亮的衣服,简单吃些东西,迫不及待地启程。

季夏的清晨十分凉爽,柏油马路蜿蜒向前,指引小伙伴的步伐,微风使其轻快。公路两边的地里,小麦、油菜结出饱满的籽粒,由青绿变成熟透的黄色。小麦先修成正果,油菜因为气候、土壤及种子等差异,不会同班毕业。

我们不在乎这些农活,而且一改“三句话不离本行”,聊从前的节目,某天捕捉的昆虫,展望越来越近的暑假,远离课业。勤奋的乡亲们日出前已出门干活,树林里的鸟儿开起了演唱会,独唱、合唱、对唱交错,热闹得有如沸腾。

乡村是描绘不完的画卷,人与物皆是景致。

几人很快走到马蹄垭,坡度极陡,费了好一番力气才爬上去。道旁有块约莫两分的山地,长势不算好的油菜,等着主人收割。臃肿的背篼躺在地角,一位老婆婆正弯着腰,右手把着镰刀,左手抓住几棵油菜秆,喂以锋利的刀片,应声而断。她跟学生写作业般认真、专注,因为生活是严师,不容开小差。同一阵风吹熟了庄稼,吹白了老人的头发,吹现了皱纹。

不知为何,在那个前往儿童节的早晨,孩子们面对这寻常画面会目不转睛,忘了争论。胆大、活泼,身负表演任务的小诚突然说:“我们帮帮老奶奶吧,反正时间尚早。”居然没人询问“怎么帮”,就不约而同地点头,浑身力气顿时澎湃。

跟老婆婆打过招呼,立即开干。小胖仗着一身肉,双手握住一棵油菜使劲拔,挣得满脸通红,油菜却纹丝不动。小朱另辟蹊径,折断油菜秆,岂料它身断茎连。老奶奶见状,微扬刀具,笑道:“它们欺软怕硬,不怕小娃儿,只怕刀。”小诚脑子活:“我们将老奶奶割倒的油菜归拢吧。”

过儿童节之前,咱先过劳动节,全然不顾惜衣服,散落的油菜归为一堆。小诚从背篼中找到干稻草,两人一组搭手配合,有模有样地捆扎。干得热火朝天之际,小朱冒出一句:“别迟到了。”小诚向老婆婆道明原由,她说:“正事要紧,莫耽搁了。”又连声致谢。

挥手告别,几人继续行进。我们的手上、鞋上沾满泥巴,衣服也弄得脏兮兮的,可心底很欢欣,胜过考高分受表扬。

“跑呀。”小诚忽地带头往前冲,余人紧随,脚步声吓得林鸟闭了嘴。只是苦了小胖,连呼带喘:“等等我。”

归队时,老师一眼扫过:“途中贪玩了吧。”无人辩解。他对小诚说:“还不跟我去洗脸、换衣服!”同行者幸灾乐祸,偷偷朝他做鬼脸。

后来,乡中小学合并为义校,直到初二,我才过完最后一个儿童节。然而最为独特的那个,被一场农事标示出,常浮记忆之上的意义。

■粤梅 摄影

2022-05-29 汤飞 1 1 济宁日报 content_101214.html 1 前往儿童节的路上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