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见一方白文印，刻得不错，当然，打动我的不是刻得如何，而是印文——云外空如一。

这极富禅味的五个字，既浅显又费解。

浅显的是，云天之外，迷迷蒙蒙，空空如也，又觉得是有什么东西。

这若有若无，就像我们寻常的物理，看得见是有，抓不住是无，究竟是有还是无呢？

这有无之间的缥缈，也正是诗意与人生至境的妙处。

闲人达士，退避山水间，追求的是花草的闲乐淡雅，可养心养生，而养欲则不大合适。

人追求的是欲，躲避的也是欲。

这“欲”附着于人的一生，又究竟是个啥呢？

“云外空如一”这五个字，非答案，又是答案。

“云外空如一”，是诗人王维《和使君五郞西楼望远思归》的末句后半句，它的前半句是“故乡不可见”，这是一首思乡诗。

“云外空如一”的“外”，在宋代李昉著的《文苑英华》又作“水”，“外”非物，而“水”则是物，物与非物之间，在诗里可通用，在烟火的生活间，也是可以通用的。

我们得到的或者失去的很多东西，看着是物，实际上又什么都不是。

王维不仅是大诗人，还是大画家。

“云外空如一”既是诗词的佳句，将诗人浓郁的乡情浸润在淡淡云烟织成的浅色之中，很有韵味；“云外空如一”这几个字又是山水画的佳境，此境看似空无，却是在空无之处有了言外之音，弦外之响，使得山水和人生的空间广荡开阔。

冬天里，有时候蹲在地上看一株草，这看似消亡的生命，却着实蕴含着生的精彩，让人浮想联翩。

乘车回家，遇见老友，他一路感叹人挣多挣少，争来争去，让人有了欲脱红尘不能的愁绪。

这多像诗中的“水”和“外”呀，有形有物的是境，无形无物的也是境。

本是风马牛不相及，却是生活真真切切的映现。

一早出门，望望天空，忽然觉得，云外空如一，又怎么不是，人生空如一？■成岳 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