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粮是相对于大面积种植的小麦、水稻、玉米而言,主要是指谷子、芝麻、小豆、豌豆、蚕豆等,一般产量不是很高,多的在二三百斤,少的也就是几十斤,经济效益也比较差,可是母亲爱种杂粮。
别看我家责任田不是很多,人均也就是亩把地,可是跟撂蛋鸡撂蛋似的,东一块西一块,零零碎碎。母亲在这个地头种上杂粮了,说不定又在那个地头种上了杂粮。
地头有南地头北地头之别,也有东地头西地头之分,不管什么地头,总有一个地头是紧挨着路边的,最容易遭人破坏,甚至偷抢。母亲就在紧挨路边的地头种上不容易遭人破坏与偷抢的杂粮,芝麻就是其中一例。
芝麻产量低,采收也费事,就算砍了棵子运回家,如果晒不干,芝麻粒还打不下来。谁偷一些芝麻棵子回家,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不费一番周折根本弄不出芝麻粒。在地头种芝麻,比其它杂粮牢靠些,不担心人糟蹋偷抢。瞧着那大半人高的芝麻棵子,就跟一个个士兵似的,守卫着责任田。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我没见过南国的相思豆,可在我印象里,母亲每年种的红小豆,就是诗人笔下的红豆,不然母亲为什么年年要种它呢?
那时我们这儿旱改水不少年了,大伙都尝到了好处,种水稻不仅产量高,打下的粮食无论烧稀饭喝,还是做干饭吃,口感好,营养价值也高。一些人在大片田种水稻,甚至在一些田边地头也种上水稻。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五月,当金黄的麦子上场进了仓,整个原野一片绿油油,到处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秧苗。母亲呢?总要找点地儿种上红小豆。
有人家爱在地头种上几棵树,不浇水不施肥几年过后就能卖钱了,这可是无本买卖。母亲却不屑,卖树赚钱,可耽误地里的农作物,于己于人都不利。也有的人家让田边地头荒着啥也不种,没几天就长满了杂草。
母亲就在我家一些地头种上红小豆。人勤地不赖,种红小豆跟种小麦和水稻一样都不能马虎,有杂草了,得拔掉;有虫子了,得施药;苗子又瘦又黄了,那一定是缺肥。
母亲来到田里管理庄稼,总不忘侍弄地头那些红小豆。旱改水之前,番薯是一日三餐的主食,见着番薯都反胃了。旱改水了,番薯却成了香饽饽。物以稀为贵,情因老更慈。
不少人都不种番薯了,母亲不跟风,不攀比,依然拿出些田地种上番薯。有一块地叫南大岗,旱改水前,不管种什么都是听天由命。风调雨顺了,产量就高。旱了有水浇地,涝了也能泄洪排水,不管种什么都是旱涝保收,母亲就在那儿种几垄番薯。
我外出工作了,家里的责任田都转给了别人,不过还有一些自留地,除了种菜以,母亲仍会种上一些杂粮。屋前屋后的,母亲点上豇豆。挨近猪圈的空地,母亲点上黄豆。
有一块自留地挨着一个大水坑,那坑里一年到头水汪汪的,母亲在四周种上杂粮。前些时候突然冷了,滴水成冰,我从城里回到母亲那儿,见母亲还在田边地头忙乎着挖地松土。
我真的大惑不解,“能吃多少啊?”就劝母亲享享清福,安度晚年算了。八十多岁的母亲抹去脸上的汗水,说:“浪费是犯罪,抛荒也是错。田边地头用起来,也算是积德做好事。”这也太夸张了吧,我噘着嘴儿不屑一顾,因为那个时候村子里不少人抛荒不种地了。
我要回城了,母亲突然说:“带回城里,给你媳妇和孩子熬粥去。”就把鼓鼓的几个小布袋子一个个递到我手里。我一脸疑惑,问:“袋子里都装什么啊?”母亲想都没想说:“我收的杂粮。”又接着说:“再过几天就是腊八了,腊八让你媳妇熬腊八粥。”母亲说自己老了,不能像年轻时那样,每年熬腊八粥给我们喝。
可怜天下父母心,母亲种杂粮是有个心愿,就是在每年腊八这天,让住在城里的儿时能喝上老家的腊八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