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华（任城）

兰阿姨是女儿为我请的钟点工，广西人，四十岁出头。

起初女儿提出请人帮忙时，我是反对的。一来舍不得花钱，二来对家政人员总有些放心不下。没想到女儿悄悄安排好了一切。

第一天开工，敲门声轻而克制。开门迎见一双笑眼，口罩上方漾着温暖的弧度。她身穿洗得发白的旧蓝衫，中等个子。轻声问好后，接过拖鞋却执意在门外换好，又将鞋子整齐摆正才进屋。洗手时打了两次肥皂，换上干净口罩，系上围裙，进了厨房——几个动作下来，让我这个有些洁癖的人顿时安心。

十一点半，厨房门开。四菜一汤齐齐摆在桌上：两荤两素，红浓翠嫩，香气扑鼻。她转身回去刷锅擦台，拖地涮拖把，最后摘下围裙洗手——三小时的工作圆满完成。临走时还顺手带走了垃圾。这一套流程让我顿生好感，忙问女儿从哪里请来这样好的阿姨。

自此，兰阿姨日日准时到来。她会顺手捎上我们的快递，搭配的菜肴比我自己安排的更营养可口。多余的菜她细心分装冷冻，缺了什么调料也会提前告知。见到剩菜总要急切询问是否不合口味，听说只是量做多了才释然笑道：“我就喜欢你们把我做的菜都吃完，这样我才踏实。”

偶有空闲，她也不肯歇着。冰箱后背的夹缝、门后的角落都被擦得锃亮，得空连客厅、厕所也会一并打扫。聊起家常总是分享家务心得，从不打听隐私。逗宝宝时永远保持一米距离，极有分寸。

她每天服务六个家庭，从早六点半忙到晚八点。电动车穿梭在多个社区之间，每家间隔不超过十分钟车程。最老的主顾已合作十五年，处成了朋友，过年常相约团聚。遇到客户需要，她熬夜加班也不会推辞。

相处大半年后，因女儿工作变动需搬往浦东。再后来，我们也试过几位家政，却未遇到称心如意的。都说好阿姨不“流通”，确实，谁遇到这样的帮手舍得放手呢？

与兰阿姨分别，已一年有余了。闲坐时，我常会想起她。口罩遮蔽了她的容貌，我始终记不真切；可奇怪的是，离别愈久，她那口罩之上的眉眼，连同整个人的神采，在我的记忆里竟愈发清晰、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