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占奇
收割麦子,是农活中时间紧迫且最为艰苦的任务。天气就像孩子的脸,变化无常。刚刚还是烈日高悬,炽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转眼间便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如注。母亲常说:“夏天收麦子,就好比是虎口夺食。”一点都不夸张。
记得小时候,有一天清晨,布谷鸟鸣叫后,母亲就带着昨天晚上磨好的镰刀,匆匆下地了,趁着天气凉快一些,抓紧时间抢收。每人头上都戴着草帽,脖子上挂一条毛巾。收割麦子时,先向沉甸甸的麦穗弯腰大约九十度,左手揽过一把麦子,右手挥起磨得锃亮的镰刀,紧贴着地皮,手臂用力向后猛拽,同时右臂下压,金黄的麦子便在镰刀下一把把地倒下,整齐地躺在地上。一眼望不到头的麦田,一个会割麦的人只要弯下身就不再挺身,一把镰刀在手中挥舞,直到麦地尽头后才直起腰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才是割麦子真正的好手。
麦子送到晒麦场时,正午的阳光热辣辣的,麦穗静悄悄地摊晒在麦场上,听得到麦粒脱离的炸裂声。等到麦子晒透了,碾场便开始了。这时就要套上牲口,左手牵着牲口绳,右手用牲口鞭挥舞着并喊着“驾、驾”,毛驴或牛拉着石磙,一圈一圈地碾,圈子要转得很圆,一层压一层,不能有丝毫疏漏。此时也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身上晒得黝黑光亮。随着石磙反复碾压,麦粒开始脱落。然后是扬场。扬场时两手操起木锨,铲起带糠的麦粒,迎风抛出一个弧度,随着“唰啦”的落地声,一边是麦糠,一边是金黄的麦粒。旁边的人则操起大扫帚,把杂物轻轻扫去,干干净净的麦粒就堆成了小山。
随着时代发展,现代化的联合收割机整齐地排列在田间地头,一声令下,收割机在田里来回穿梭,发出有节奏的轰鸣声,逐渐取代了镰刀割麦的“唰唰”声。但那片金黄的麦田,那弯腰割麦的身影,那挥汗如雨的场景,却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记忆深处。如今的麦收早已实现了高度机械化,金黄的麦粒从机器的出口处欢快地流淌出来,像是一条条金色的河流,源源不断地注入到各式货车的车斗里。
收割机的不远处,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手持镰刀,在收割机遗漏的角落仔细地收割着麦穗,他们的动作虽然迟缓,但眼神中却透露出对土地的深情和对传统的坚守。他们的身影让我仿佛看到了母亲劳作的模样,那是一段充满汗水与艰辛的岁月,但也是一段充满温暖与希望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