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艳(微山)
在那片宁静祥和的小村庄,炽热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广袤的田野被镀上一层灿烂的金黄,微风拂过,麦浪层层翻涌,发出沙沙的轻响。又是一年麦黄时,空气中弥漫着丰收的喜悦,可我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到那个酷热难耐的夏天。
那年夏天,太阳仿佛比往常更加热烈,无情地炙烤着大地,世间万物都被这炽热的阳光压制得失去了生机。我的父亲,一位与土地打了半辈子交道的庄稼汉,在与病魔顽强抗争了六个多月后,最终还是没能敌过命运的安排,带着满心的遗憾与牵挂,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往年的麦收时节,当天空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父亲已经早早来到田里。他熟练地弯下腰,手中的镰刀上下挥舞,动作行云流水,晶莹的汗水顺着他的脸颊不断滑落,滴落在脚下的土地里,瞬间便消失不见,与泥土融为一体。
那时候的母亲总是紧跟在父亲后面。父亲在前面用镰刀割麦子,母亲在后面捆麦子,父亲割一片,母亲捆一片。我作为家里的老大,常常学着父亲割麦子,却始终比不过他,他一口气能割半亩地,而我却要喘上好几口气。妹妹习惯跟着母亲捆麦子,娘俩有时相互配合,有时则各捆各的。两个弟弟当时还小,他俩经常负责把麦捆从地里扛到地头,偶尔会协助父亲把麦子装上车。就这样,一家总动员,干得热火朝天,忙得不亦乐乎,心里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劲。
蓦然回首,这片田野依旧如往昔一般,麦浪翻滚,麦香飘荡,可父亲再也无法体会丰收的喜悦了,反倒给我们增加了许多复杂的情愫。父亲最放心不下的是他的老伴。母亲19岁就嫁给了他,陪着他吃尽了生活的苦头,走过了风风雨雨的大半生。父亲最牵挂的是他的二儿子。二弟结婚那天,喜庆的鞭炮声响彻整个村庄,不知父亲能否穿越时空,看到新人脸上幸福的笑容。父亲最放心不下的是二女儿。我妹自幼体弱多病,后来又四处打工,生活遇到了不少坎坷。父亲最亏欠的是他的大儿子。我弟当年成绩优异,完全有机会考上高中继续深造,但为了减轻父母的压力,还是毅然选择去砖瓦窑打工挣钱。
如今,母亲的青丝早已变成了白发,人瘦了、腰驼了,却时常跟我细数起那些金黄色的记忆。两个弟弟都已经成家立业,不管走到哪,身上都带着庄稼人的淳朴和厚道,带着父亲身上的那股韧劲。我的妹妹生活也逐渐走上了坦途,有了稳定的工作和家庭,有人等,有人爱,有人守。而我仍是父亲时刻关注的那棵麦子,继续扎根在教育教学的一线,继续发挥着自己身上的光和热。
又是一年麦黄时,麦浪依旧,可父亲却已不在,那些未说完的话、未完成的牵挂,都化作了无尽的思念,在麦香中弥漫,在心房间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