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从屈原抱石投江的那一刻起,端午节就被注定了是个悲壮的节日。
儿时,端午节曾是最爱。老家鲁中南那儿没有粽子,时兴吃艾草煮的鸡蛋。每逢端午,晨光熹微,揉一揉朦胧的睡眼,拿上镢头爬上西山,刨满一筐艾草。娘在家早已烧开热水,把鸡蛋和艾草放到滚开的锅里。不一会,散发着艾草特有香味的鸡蛋便出了锅。我一口气能吃上五六个,津津有味,余香满口。
不曾想,端午节吃鸡蛋的习俗会在四十八年前的那个端午节戛然而止。那一天,患病一年多的父亲,穿上我刚刚从代销点买来的那件酱色秋衣,永远闭上了那双深陷的眼睛。端午节,从此成了我悲情思念的节日。
父亲是1976年得的病。这一年的隆冬,西北风刮得特别猛,鹅毛大雪在空中乱舞。父亲忽然觉得肚子疼,疼得厉害。在母亲的催促下,他才决定到公社医院去检查。这一查不要紧,从父亲蜡黄的脸中,母亲已感到这病实在不轻。父亲却说:“不要紧,慢性肝炎,治冶就会好的。”可是,饭,父亲吃得越来越少;药,父亲吃得越来越多。病,却一点也不见好……
我盼着父亲能快快好起来。12岁的我,蹚过冰冷的河水,爬行在弯弯曲曲的山间小径上为父亲抓药;听说蟾蜍的苦胆能治病,我便拿着小铁铲挖开尚未完全解冻的土层,掀开小河边的一块块石头,双脚浸在刺骨的河水里,从河的下游找到上游,又从河的上游找回下游。
令我失望的是,蟾蜍的苦胆也没有使父亲的病情有所好转,我真有些怕……不!我不能没有爹!我天天祈祷。那时我们全家共6口人,“6”这个数字便成了我最最偏爱的一个数字。筷子要拿6双,汤要舀6碗,煎饼要拿6个……可是,老天爷并未可怜我们,父亲的肝病由于发现太晚,已到了晚期,小医院看了,大医院看了,可父亲的身体愈来愈瘦,那阵阵揪心般的呻吟至今令人心碎!
1977年端午节,被疾病折磨了一年多的父亲,带着遗憾,带着对生活的留恋,带着对妻儿的牵挂,永远离开了。从此之后,每逢端午节,而我的心底也多了一份深深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