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3月24日
第08版:第八版

向上的梯田

文贤猛(重庆)

穆杨沟最美的季节不是冬天。

雪花还飘在高远的天空。漫坡梯田上金黄的稻子早已经颗粒归仓,梯田之上的山林除了几片火棘的火红、银杏叶的金黄、芭茅草的灰白,依然是海海漫漫的深绿。山顶上是一排巨大的风车,风声把我们的心思传得很远。山腰是大片的山林,泼墨一般,浸漫到山脚,一坡坡一层层梯田亮在泼墨洒下的山林、竹林、溪沟之间。

山脚下是清清的大洞河,流向远方。

这不是穆杨沟最美的季节!

穆杨沟最美的季节在春天,在夏天,在秋天,我在朋友们的微信朋友圈中、在铺天盖地的网红中翻阅穆杨沟——

我没有赶上穆杨沟最美的季节。

穆杨沟成为网红打卡之地,理由很多,但是穆杨沟的封面应该是穆杨沟梯田。

穆杨沟梯田,藏在树林竹林之间,架在溪水深沟之上,挂在山梁悬崖之边,顺着坡势,和着沟谷,携着炊烟,从大洞河谷到赵云山腰,凡是有土的地方,都开辟成了梯田,梯田随山而开,依山而弯,弯弯盘盘,盘盘弯弯,弯盘错置,波光闪闪。梯田中散落着一方方石墙民居,在漫坡水汪汪的梯田中,犹如点缀在银河中的星星。

回到我眼前的穆杨沟,回到初冬的穆杨沟。

朝阳朗照大佛岩,夕阳晚照赵云山,在大佛岩和赵云山的对望中,穆杨沟随着清清的大洞河海海漫漫地铺排开去。

山和山站着思考站着说话,脚底为沟。我们总爱仰望高山,最怕被人带进沟里。沟总比山低,总比路低。比山还低,比路还低的地方,就是山的低谷,人生的低谷。从沟底爬出来,总会见到路,见到山顶,总会见到又一条沟……这就是真实的人生。

穆杨沟其实就是真正的沟,穆杨沟也是我们要思考的沟——

穆杨沟所在的重庆武隆大洞河乡,一个同样古老的地名。在山里人还没有完全认识这方土地的时候,大山里的铁矿石成为人们致富变现的唯一思路,古老的地名因此改名为“铁矿乡”,就是一个很直接很功利的地名。一车车的铁矿石将大山挖得千疮百孔,却没有给大山带来期望的富裕。河水断流,大山滑坡,天空中见不到一只鸟儿。乡亲们果断关了矿山,把向大山攫取的目光收回来,让这片土地全新改版,全新超越,把目光投向青山、小河、山花、梯田,“铁矿乡”的名字成为历史成为反思,这方土地回到大洞河乡的地名。

仰望山的高度,伫望河的远方,你对大地有多厚爱,大地对你就有多厚报。

记住地名好回家,记住地名走远方。

山顶是山峰,山腰是山林,山下是坡地,当山坡上的巴掌地、鸡爪地无法解决山里人温饱的时候,勤劳的穆杨沟人改地换天,在山坡上有土的地方开挖梯田。当年开挖梯田就为让山里人吃上大米,谁也没有想过会成为重庆最美梯田。当温饱不再成为山里人最大的牵挂,梯田关于粮食的含义已经超越,这就是穆杨沟先辈对土地的暗示,留给后人的财富,生生之土,生生不息。

走进穆杨沟,走进梯田,走进石墙民居。仰望层层向上的梯田,宛如蓝天之下的天梯,接地连天。田中有水,水中有天。一度沉寂的石墙屋如今炊烟袅袅,外出的人们陆续回家,开办农家乐,就近在农家乐和度假村打工。他们选出最饱满的稻种,放进瓦罐中,就为把春夏写进向上的梯田中,向上的诗行中。

在向老汉的石墙屋小院,向老汉的儿子刚从广东打工回来,面对一张图纸思索如何把小院建成农家乐。陪同我们的大洞河乡领导说,沟里好几户人家都趁着冬闲的日子在谋划农家乐、民俗村的事情,冬天确实是一个思考和谋划的季节。

四季有冬天,人生有冬天,穆杨沟有冬天,冬天就是一个静静地想天想地想日子的好季节,就像沟底的大洞河,在就要流出峡谷的时候,突然消失在一方神秘的山洞中,山洞就是大地上的人们思考的地方。

大洞河流出沉思的山洞,前方是乌江,乌江前方是长江,长江前方是大海。

穆杨沟就有春天到来之前的沉寂和从容!

如果说,穆杨沟是一篇大地思考很久后的大地美文,穆杨沟的冬天就是这篇美文的桥段。

如果说,神秘的大洞河是一部等待翻阅的大地新著,穆杨沟向上的梯田就是这部新著的桥篇。

大洞河等着我!穆杨沟等着我!春天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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