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02日
第06版:第六版

写给父亲

徐军(江西)

前段时间出差,回了一趟老家,临走时父亲站在大门口送我。车子驶离的那一刻,我从后视镜中看到他打了一个踉跄,不知道有没有摔倒。

他的身体竟然差成这个样!

父亲在我印象中一直是伟岸和强壮的。

听大姑姑说过一些事。上个世纪80年代初,年近二十的父亲无法忍受日复一日埋头田间地头,想奔个前程,于是筹划许久,从家里“偷”出大米和冻米糖。用大米换了火车票,冻米糖做干粮,坐上了开往上海的火车。回家后,他对上海的繁华念念不忘。命运眷顾了他,没多久招兵了,他去了上海,成了上海警备区一名普通的士兵。

当兵三年,他见到了电灯(当时老家还没通电),还亲自播放过广播(当过一段时间通讯兵),后来成了一名侦察兵,学到了一身武艺。

在部队,由于营养好,训练得当,父亲长得很迅速,几个月的时间就从一个小个子长成了一米七的大帅哥(那个年代算比较高的)。有个周末他去照相馆照了一张照片:穿着军绿色的军装,站在金黄的小麦地里,一只手半举着望远镜,凝望着远方。这张照片后来被照相馆做成了海报,张贴在了上海的大街小巷。

当兵的三年,成了他退伍后几十年的谈资。我上小学的一个暑假,家里收割完铁道下那块稻田里的稻谷已经天黑了,一袋袋稻谷只得堆在涵洞旁。吃过晚饭,父亲带上塑料袋,叫我和他一起去守稻谷。那一夜的月光如水,把大地洗得发白,我们铺好塑料袋,躺在涵洞旁有些硌人的水泥板桥面上。多年后,我常常会想起那晚的月光和那晚的故事。

我的童年里,特别喜欢听别人讲父亲的“传奇”故事。有个故事印象很深。

一天,天快黑透时,下起了蒙蒙细雨,从县酒厂下班回来的父亲骑着自行车刚进入村外的一片树林里,就被四五个小伙子围住了。

“把钱拿出来!”

父亲下意识抓住了挂在车把上的公文包,里面有刚刚发下来的一个月工资28元钱。这可是全家下个月的生活费,可不能被抢走。

“今天没带钱,这样,这个手表你们拿去。”父亲脱下了手表,又说:“我叫某某某,家就在前面,你们随时可以上门找我。”

“嗖”的一声,人全跑光了。附近很多人听过他的名字,知道他当过侦察兵。

小学、初中期间印象最深的是,父亲在田地里挥舞着锄头,一块块杂草丛生、杂乱无章的田地,经过他的手很快就会变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这个过程中,他几乎不需要休息,只偶尔牛饮一壶茶水,而身上军绿色的军装或者是旧衬衫,永远不变的是每一根纱线都湿透了。

中专一年、高中二年期间,周日傍晚父亲总是用他的摩托车载着我去学校,周五傍晚又来学校接我。滴水成冰的冬天,摩托车在水泥路和土路上飞驰的时候,父亲在前面为我挡着呼呼寒风,那时感觉他是一座山。

送我去山东上大学的绿皮火车上,凌晨,在哐当哐当声中,疲倦的父亲斜靠在硬皮座上渐渐睡熟了,我看到了他不少藏在发丛中的白发,忽然感觉他有点老了。

工作后,家里有点事,父亲开始打电话和我商量,不再独自做决定。

渐渐地,父亲的头发开始花白。几年前,后脑勺又忽然一下子开始发麻、没有知觉,成天坐卧不安,双手抱住脑袋,昏昏欲睡,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听他自己说,记忆力开始衰退,视力也差了一些。

去了多家医院,没有什么效果,甚至连大医院都查不出原因。有个给他做过针灸的医生说,脑子上有很多和头发丝一样细的血管,估计是部分这类血管被堵住了,这种病目前还没有比较有效的治疗方法。

正月时,我们有了一个大胖儿子。有了大孙子的喜悦,极大地提振了父亲的精神。愉悦的心情肯定有助于病情的改善。

可是不管怎样,父亲已回不到从前的健康,甚至都很难根治目前的病。

父亲是一个普通的人,也是一位普通的父亲,一辈子也没机会上新闻头条,没机会接受鲜花和掌声,可他却是我和弟弟的天!

我已为人父,更能体会到父亲承担的责任和不容易。所以,我专门为他写一篇文章,祝愿他健健康康!

2024-12-02 2 2 济宁晚报 content_190026.html 1 写给父亲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