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8月14日
第03版:

仰望七夕的星空

陕西西安 林仑

七夕,这个带有传承色彩的节日,每年都在一种美好的期待里,像颗颗晶莹的露珠,从时间的云水间,漫上来,系在我们民族文化的叶脉上,盏盏灯光一样,照亮我们来时与去时的路,滋润着我们探索的思想,引领我们踏踏实实的前行。

农历的七月初七,总用不同寻常的心事,描摹着长江黄河两岸女儿们的愿景。乞巧节,多么诗意的名字,令女儿家一想起,就心跳加快的日子,花儿从内心深处怒放散香。

乞巧,谁都想在这个充满了神奇的节日里,为自己求到一双巧手,好在将来,为往后到了婆家,能用一双巧手,穿针走线,描花绣朵,把一家老少的日子打理得色彩斑斓;还要祈求到一双调理好茶饭的手,让未来的家,烟火日月有滋有味,生活过得风生水起。

女儿们一心要祈求到的巧手,能给家人精做衣食,让家人出门楚楚动人,体体面面;美味饭食,调剂一家人的口味,顿顿吃得舒爽酣畅;还要一双巧手,在大田里秋收冬藏,种下一个家族绵延不绝的希望……

传承的力量,可以穿越时空,担载着不息的使命。乞巧节,把一个个女儿的心愿,星光一样,挂满天空,像鸟儿呢喃出的歌谣,像清水池塘的一朵莲,像绕在山腰的一溜白云……

缠绵悱恻,却朦胧美妙,引诱女儿们前赴后继。

乞巧节,一直跟随着女儿们的祖母和母亲的裙裾,从针头线脑的篮子里,扑飞出来,蝴蝶翩跹,落进女儿们的心坎上,落进为女的生命园林里,成为花,绽放,馥郁一片天空;在祖母和母亲耕种的庄稼田野间,成长,成熟,变为女儿们怀揣的种子,月夜里,悄悄地入心,进魂,扎根,发芽。

没出嫁前,女儿们的每一个乞巧节,都是圣洁的,氤氲着神秘和感动。

七月初七的月牙,格外明亮,仿佛在这个夜晚,有人特别地擦拭了一遍,莹亮得要照透女儿们的心。

或许是坚守忠贞爱情的吴刚擦亮的,但可以肯定,不会是嫦娥。

女儿们的心思犹如绸缎,飘拂。

一群女儿身,在乞巧节的这一天,个个压抑住平常时日的叽叽喳喳,她们超乎寻常地清静了心,来到葡萄架下的水井边。

梦想是女孩儿们的现实,她们的双眼斟满了期待,对着水井向地心深处望去。

井水里顿时漾起万千鲜活生命的期望与承载。

七夕的夜,两头翘翘的明月,如佛的慈爱,遍洒在人间,使这个对女儿们有着特殊意义的节日,把神性的光芒同凡尘的缠绵融为一体,在华夏大地的每一个旮旯拐角,虔诚地期待着,仰望着。

时间很有立体感,每一秒的滑行,都牵动着女儿们的心跳加速。她们一群,绷住呼吸,大气儿不敢出,小声地讨论着,又想吐出心中的声音,又怕被同伴窥见了深处秘密的说道:

“老早时,俺奶就告诉俺,七夕是女孩子重大的节日。每年的今夜,女孩儿身要静,心要净,全心全意祈求,就能求到一双巧手。”

接着,另一个声音在耳畔游丝般轻轻摇曳:“俺娘说的,今晚谁心里干净,谁就可以祈求到一双巧手,往后进了婆家们,粗活细活难不住,这辈子人就活得体面,自己的孩儿也饿不着,冻不了……”

这一番话霎时引起一阵小小的躁动,女孩儿们有捂着鼻口抖动肩膀吃吃吃笑的,有快嘴快舌的,挑着每一个字眼道:“羞羞羞,想汉子和娃儿了……”

“嘘——”一声长长的制止,立时让四周安静下来,权威性地警示道:“今夜不能发声了,要不然就无法从井下听到牛郎织女的悄悄话了。”

三五个女孩儿的眼,亮晶晶地,引领着或扎羊角辫,或绑着蝴蝶结,或齐耳根的短发态的头,齐齐低下去,对准圆圆的水井口,等待着,等待着……

性感的月牙儿,悄没声息地盯着地上的女孩儿们,细数着她们绵绵长长的心情,安然地隐去。

时间好似一粒粒的雨滴,落进女儿们的心田,润养生命千秋万代。

乞巧节的内涵,像牛郎织女忠贞不渝的爱情,在女孩儿们的灵魂深处,生根,发芽,长出一茬茬让土地繁盛的日子。

节日里的女孩儿们,是一群群的天使,乞巧的晚上,带着底蕴,带着介质,为她们的人生重塑新的含义。且,年复一年。

乞巧节里的虫儿,恰似经历了涅槃轮回而得以重生,叫声都年富力强,鼓圆了肚子,或让腮帮拼命向外撑着,即使皮囊张弛得薄如蝉翼,也要喊出为虫一季或两三季,甚至更短的生命寿数中曾经的闪现。

“嗝哇,嗝哇”“呱呱,呱呱”“叽叽,叽叽”……长长短短,组合起来,交织在一起,为葡萄架下井水旁的女孩儿们添了一层更神奇的气色。

星星总在月亮隐退以后,大放光芒,颗颗如珍珠,缀满了人间上空。天上的星子们和地上的女孩儿们,都是有灵性的,都会报答那些懂自己的人和事,都会带着生命的体香,花儿一样,在该散放的季节,慷慨地散放。

乞巧节的夜风,有着文化养育的味道,从东南方向吹过来,吹进女孩儿们的发际间,安营扎寨了。

祖母的祖母,口耳相传的声音,夜鸟一般,归巢了。

半夜时分,井下依旧没有牛郎与织女的情话传上来,却在每个女孩儿的心中,依然播下了一片乞巧的情结,像风,像雨,生发层层绿芽。

于是,乞巧节的气息,一直贯穿在她们的生命里,双双巧手,在大江南北的饭锅里,搅起人间烟火的万千滋味,绵延长久,巧手绘制出一幅幅江山代有才人出的恢宏巨画。

炊烟袅袅,那是女孩儿们乞巧节里升腾而起的春秋好梦,扯动一片碰触尘世江山的颜色,翅膀一样,飞上天空……

不是每个节日都令人心旌飘荡,在女孩儿们的人生田间地头,唯有乞巧节,让她们的根,茁壮。

眼睛向井底看,心匍匐前行,一汪虔诚,亮晶晶地,仰望着星空。

牛郎织女星,仿佛泅渡的船,渡天地,渡人心,渡泥土上的生灵,驶向明亮的境地。

乞巧节的夜晚,汩汩清泉水一般,渗透到中华民族文明史的根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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