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的贺卡飞越大半个中国,落到我手里的时候,我是以脸上的惊讶、心里的疑问、手上的迟疑来迎接它的。“云中谁寄锦书来?”尽管我已经看到那信封上赫然醒目地写着我的名字,我还是不能相信它是为我而来。直到我看到落款处“唐缄”这两个字,才踏踏实实地相信它是属于我的。
我没有迫不及待地把它打开,我用双手把它举到眼前端详着它。信封上的图案是一幅北国风光:苍茫的雪野里木栅栏围着的木刻楞房子旁,一株红梅在灿然开放,那嫣红的花瓣儿衬托着雪野的银白,弥散成浓郁的诗情画意。
目光越过信封上的冬天,我想起了我们相识的那个金秋。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这是被人们说泛了的一句话,农人的体会最是深刻。而我何尝不是一个农人呢?我在腾讯空间这片文字园地里以笔作锄,辛勤耕耘,我收获了文字结出的果实,也收获了友情开出的花朵,而你就是那秋日里沉甸甸的收获。
那个秋季亦如往日,天空还是那样高远,秋风还是那样清爽,鸿雁依然南翔,枫叶依然霜红。但在我的眼里,那个秋季早已不同于往常,因为有一个身影走进那秋的背景,微笑着,向我走来,一直走到我的心上。文字很美,而你我正好有笔,于是,我们的相逢,仿佛是上天注定。
在一片遐思中,我把手探向了信封里的贺卡,当它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莞尔一笑,两个肩并着肩顽皮可爱的小雪人出现在我的视线,我的眼睛猛地一亮,那个安着红辣椒鼻子的是我,那个戴着红围脖的是唐。我们的身后依然是苍茫的雪野,飘着炊烟的木刻楞房屋旁,一簇红梅开得如火如霞。辽远的天边昭示着友情的文字,像是一片片白云,丝丝缕缕地飘拂在我的心上:“友谊的花不会凋零,因为那是刻在心灵之上的花朵;友谊的雪不会消融,因为那是雪域之上与天空最近的一片白云”。
我怎么想不到唐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对我的友情呢?我有多少年没有收到也没有给别人写过那被喻为“鸿雁”的信了?贺卡在我的生活中也早已销声匿迹了吧?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期,我和自小一起长大的安在不同的城市上大学,那时候书信翩翩在两个城市的天空飞来飞去,我们都在打开书信和伏案写信的过程中享受着友情的美好。如今,安依然在他乡,而我们的书信却如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没有在友情的天空飞舞。现代化的信息取代了一切,手机的按键代替了书写,许多的情感被我们省略,简化成一种固定的刻板的缺乏情感质地的交流。
我依然在舞文弄墨,文字在我的手中挥舞成一条条彩练,辉映着我生活的天空。我在文字中表达着人世间可以囊括的所有感情:亲情、友情、爱情、同事情、师生情,甚至对陌生人的感情,但我独独忘了最质朴最深厚的传情达意的方式——写信,哪怕是写张贺卡。哦,在我忙碌的工作之余,猛然间想起某个好久未联系的朋友,我把对他们的思念写进书信里,让它们乘着光阴的翅膀飞翔,其实是一件多么美的事情!
女作家琦君在很多篇散文里都提到她喜欢写信,甚至她的一些散文都是用书信体完成的。她总是用厚厚的信纸来向亲人、友人述说她的生活,也关注着别人的生活,交流着彼此的情意。她的家人多次以写信浪费自己的时间,别人读信回信也浪费别人的时间来劝阻她停止写信,但她乐此不疲,她说她喜欢这种原始的自然的保持联系的方式。从她的朋友们每信必回,而且也是厚厚的一封可以看出,她们和她是一类人。唐是“琦君”,那我可是“琦君”身边那种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朋友?
我的目光又回到落款上,那是这张贺卡飞来的地方,我默念着它,我记住了那个地方。那里有唐,唐的祝福蕴藏在一张美丽的贺卡里,飞越高山、平原、大河、村庄……飞到我这里。而我知道,当我想起唐的时候,也会把祝福和思念装进信封,让它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