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驾车慢慢地驶进村子，就见三三两两的乡邻在巷子里转悠着，清一色的厚厚的棉袄，黑绒棉帽，两只手抄在袖筒里。看见车，他们凑过来，一个个伸长着脖子，眯缝着眼睛，透过车窗往里看。终于认出是你时，立刻粗门大嗓地喊开了。“咦？这不是俺三婶家的秋生吗？”“咦？还真是来！”这是儿时的伙伴，熟悉的乡音……

你是村子里最早考上大学本科的尖子生，你又参军到了部队，成了一名中尉，负责新闻宣传，几年后晋升为少校。每次回家，总被里三层外三层拥挤着。女人们叽叽喳喳地问有媳妇了吗，想找个什么样的，准备在哪里安家？男人们则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地拍在你肩上，问你连长管着多少兵，营长管着几个连长，团长管着几个营长。长得俊俏的姑娘，透过人群盯着笔挺的军装和英气的脸直直地看，眉眼间隐藏着更多内容。

十年后，你转业进了政府机关，仍旧从事文字工作。你像在部队一样，吃苦耐劳，敢挑重担，曾为了一篇稿子，在电脑前连续写作二十六个小时。你的稿件连续在全国获奖，人人赞叹。这些喜讯在家乡更是广为传颂，成了乡亲们最爱说起的话题。你每次回家时，都会带着很多东西，给父母的生活用品，给长辈和村里的孤寡老人及孤儿带着各类物品，给堂哥堂嫂他们带的东西更是名目繁多。

听说你从政府机关辞职南下，村里顿时像炸了锅。好端端的一份差事说扔就扔了。只有你知道，自己对未来和人生有着怎样的期许。有梦的你，怀揣重重叠叠的故事，如一叶独行的小舟，穿越层层未知，划向那片遥远而苍茫的海。

在那座美丽而年轻的城市里，你抱着一个沉重的大纸箱，里面装着几十本厚厚的合订本。那是你在军地各大报刊发表的作品，你凭着厚实的文字和满腹才华，成为报业集团的记者。又一个全新的环境，你像上足了发条的钟表，吃着最简单的饭菜，用着最便宜的家什，租着最狭小的房子……一篇篇特稿不断刊发在各大报纸的醒目位置。笔尖在稿纸上移动的声音，是你心里最美的旋律……

来到这里的第七个春天，你又一次腾空跃起，被另一家报纸高薪聘任。华灯初放的夜晚，你走在那条著名的地标性大道上，看着被称为“凝固的诗篇”的、直入云端的大厦，看着浩渺、深邃的蓝色星空，你尽情地呼吸南国柔润的温暖，倾听着太多追梦人的匆匆步履……

一纸任命，你担任了这家报纸驻江城的行政主管，却还是长久以来朴素简约的生活，沉稳，低调，冷静，从容，最平常的衣服，最普通的鞋子，跟随了你十八年的水杯和二十年的钢笔。

岁月无痕，光华人生。生命正是由于它的短暂和不可逆而弥足珍贵。每一个愿意付出所有，去对生命进行书写的人，都一直在奔跑，有多少努力，就有多少光芒。

人生像一座山，只有拼尽全力，向上攀爬，才领略更美更好的风景，才拥有心中渴望的诗和远方……

■听松 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