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种着祖父的父亲和母亲

除去清明，我们也会在冬至

收获别离的记忆

祖父打了好酒，买了好烟

还让祖母烧了些

半熟的鸡鸭鱼肉

爆竹声吵醒了隆冬

让一些无名的鸟儿逃向天空

也让一些往事落下苍穹

祖父又一次说起童年的琐碎

皱纹深成了苍老的沟壑

让人无法归纳，终究沉默

我以为岁月是相对静止的

风景，没有生老

没有病死，怎奈不经意间

时光在墓碑上刻下

祖父你的名字

■李海波 摄影

“咖啡”饺子

周脉明

我上三年级那年，冬至到了。“冬至饺子夏至面”，以前每逢冬至这天，母亲无论如何也要给全家人包上一顿饺子。那天正是星期天，吃完早饭，父亲和哥哥去山上放羊了。家里只剩下母亲和她怀抱中的弟弟，以及我。家里只剩半碗白面了，母亲让我去邻居狗剩家借点，回来和地瓜面掺在一起包饺子。她已经和狗剩的妈妈说好了，只借一碗。

与狗剩住邻居，但是我和他的关系并不好。他有个姐姐嫁到了城里，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都会拿回来，狗剩因此在小朋友面前显摆至极。有一次狗剩拿着他姐姐给他带回来的咖啡糖显摆，还说我的脸就是咖啡色。我挺生气。

当我无可奈何地拿着空碗去狗剩家，狗剩挡在门口不让我进，说他妈不在家，还讽刺我道：“你家那么穷，非得吃饺子啊？”我一转身疯跑回家，把碗往桌子上一扔，便嚎啕大哭起来。

母亲抱着弟弟，已经把白菜和油滋啦饺子馅弄好了。她没有说话，略一沉思便冲我笑笑：“狗剩和你闹玩儿呢……”说着把脸扭向了背后，用手在眼睛上拭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母亲对我说道：“儿子，今天妈妈给你包一顿与平时不一样的饺子。”

“真的……”我半信半疑。母亲把弟弟交给我抱着，她走到我家西屋房檐下，摘下挂着的一串榆树皮。先用斧头剁成段，然后拿到院子里的碾盘上推着碾子，一圈一圈地碾轧起来。

这榆树皮是用来做祭祀的佛香用的。村里只要有人伐砍榆树，母亲知道后，必定前去扒榆树皮，回来后去掉最外层的老皮，留下里面韧皮，晒干后碾成碎面，然后做成佛香，逢年过节就会卖掉换成钱补贴家用。母亲今天像是做佛香，也不像包饺子啊？

不一会儿，母亲用手巾擦了一下汗涔涔的额头，用箩筛把榆皮面筛出更细的面装进盆内，再把面缸内仅剩的半碗白面全部擓出来，和细榆树面掺在一起，开始和起面来，不一会儿，一块淡褐色的面团就和好了。

我大喜过望，见弟弟已经睡着了，赶忙把弟弟放在炕上，洗洗手帮着母亲擀饺子皮。大约半个小时后，一盖帘饺子包好了。

这时候，父亲和哥哥放羊回来了。不一会儿，母亲就把饺子煮好了，当母亲把热气腾腾的饺子端到桌上时，我和哥哥都愣住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颜色的饺子——咖啡饺子。我一下子联想到狗剩的咖啡糖的颜色，赶忙拿起筷子去夹，可饺子就像泥鳅似的滑。好不容易夹起一个刚要往嘴里塞，“啪”饺子一下子又滑落在碗中，汤溅了一脸。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一个饺子放进嘴里，还未等咀嚼，“咚”饺子竟然自己下肚了，噎得我只瞪眼，乐得全家人前仰后合。

这时候，狗剩和狗剩的母亲端着一碗白面来到了我家，一个劲的说对不起。原来狗剩的母亲见时间都到中午了，我还没有去拿白面，便让狗剩端着一碗白面给我家送来。狗剩支支吾吾不想来，便说出了我刚才去借面的实情，狗剩的母亲一路骂着狗剩走进了我家。

“哈哈……都是孩子，闹着玩呢，有啥对不起啊。”母亲笑着把狗剩母子迎进了屋，热情地把咖啡色饺子端给狗剩吃。

“咖啡饺子。”狗剩惊讶地叫了一声，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好吃，比俺家的白面饺子好吃……”

这时候，屋里的人都笑了。

■心飞扬 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