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景区都有“蜘蛛人”——靠绳子和胆子,飞临悬崖峭壁,捡拾各类垃圾或遗落的物品。尽管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工作,仍有游客乐意抛撒,甚至放言“我不扔,你们会失业”。
后来发现,我们身边也有不依靠绳索,而“飞檐走壁”的“蜘蛛人”,是在某个清晨等公交车的时候。站台的背后,是城市母亲河的小女儿——大约四米宽,穿过人行桥与铁路桥。多数时间,她只有薄薄一层水流,风儿掀不起缠绵的波浪。如果干涸成沟,也无须惊讶。
站台距河堤仅有一米多,堤高也不到两米。岸边的水泥台上、河道里,各色垃圾特别刺眼:塑料袋、豆浆杯、牛奶盒、零食包装等。有的是行人随手扔的,有的是候车乘客的。流落至此的垃圾并未堆积成山,可我从没亲眼目睹清理过程,凭地势猜度,难度必定高于清扫平地,直到他的出现。
捡垃圾的人是位五十来岁的大叔,个头瘦小,手脚灵便有力,右手握一把火钳,将垃圾“请”入左手的蛇皮口袋。岸台上的还好办,河道里的就需要一番周折。
只见他放下袋子,蹲下,左手撑地,右脚扣住立壁,尽力前倾,伸长右臂,一点点接近,夹取,看着轻松,其实全神贯注。万一臂长莫及,足踏胶鞋的他,会直接下至河道。最难对付的要数纸巾,白色尤为碍眼,浸水之后变成软绵的一坨,常常要分几次才能除尽。让人感慨:弃掷简单,捡却艰难。
从那以后,我一直留意大叔清捡垃圾的身影。他背过晴天的朝阳,雨天的滂沱,在酷暑里晒黑了脸庞,在寒冬中累出了汗滴;尤其是浊洪借道的汛期,枯木、水草、泥沙及其它废旧裹挟而来,缠住桥侧的管线。
清洁队伍里自然少不了他,戴着手套冲在前头,小心翼翼地扯、拉、拽、拎,不嫌肮脏,不怕疲劳,全力确保清走垃圾而管线无损。缺少耐烦心的人,干不了这种精细活儿。
大叔是沉默的,唯一一次听到他自言自语,是他夹不到河中塑料袋,又未穿胶鞋的一次。“丢在地面不行吗,扔近点不行么?”他不肯罢休,右脚点到河底,迅速夹中并退身,随意在野草上揩两下脚尖,口袋渐渐鼓了起来。
这份工作的危险性,虽然远不及“蜘蛛人”,但辛苦程度可想而知,足以因想生戒,因见生敬。谁都明白乱丢不对,却总有人不以为意,甚至发生回怼好心劝阻者的不文明行为。人们乱扔之前,考虑过捡垃圾的感受吗?何况,准确分类、定点投放已是大势所趋。
天气微冷的清早,我清楚地瞧见,大叔黝黑的面颊挂着晶莹的汗珠,一双手掌愈发粗糙了。■毛毛 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