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名鸡换 蔡永平 昨晚我做梦,清粼粼的小河,绿茵茵的草滩,我和伙伴们追逐着“赶老牛”。暮色氤氲上来,各家的院门上,父母拖长声音吆喝:“狗蛋哎——吃饭喽——”“鸡换哎——回家喽——”我脆脆地回应:“哎——听到啰——”拖长的呼唤声,如歌悠长,在山谷中温情地回荡。我醒了,那呼唤声还在耳旁萦绕。 清晨,匆匆赶坐回家乡的客车。爬上一道道山梁,越过一道道山沟,熟稔的小山村就在眼前了。我像个回门的小媳妇,脸红了,呼吸急促了,心儿怦怦跳。到了村口,我跳下车,双眼竟湿润了。 对面走来一脸色黝黑、浓眉大眼的汉子,咧着大嘴,上前抡我一拳:“鸡换,回来了。”我笑眯眯地还他一掌:“狗蛋,过得好吧。”汉子掏烟,点火,我俩吐云吞雾。“快回家,看你娘,有空来家里,哥儿们喝两盅。”汉子又抡我一拳,笑呵呵走了。 我快步奔向自家,推开院门,我高声喊:“娘,我回来了。”娘端着簸箕扬麦子,“咣当”,簸箕掉在地上,麦子撒了一地。几只鸡儿“扑楞楞”扇着翅膀。墙脚躺着的猪忽地翻起身,哼哼着,扑抢满地的麦子。娘双手抓住我的胳膊,从头到脚细细端详,抬起手臂擦拭红红的眼睛,“鸡换娃,回来也不打个电话,看,又瘦了。”我忍着泪,笑盈盈说:“给娘个惊喜呢。” 侄儿侄女围上来,抱住我的腿,摇着我,“鸡换叔叔,给我们带啥好东西了?”我忙不迭地从背包中掏出零食、玩具塞给他们。哥嫂眯着眼,连声嗔怪,赶走了侄儿们。哥哥对嫂子说:“鸡换最喜欢吃小鸡炖野蘑菇了,快去做。”嫂子麻利地进了厨房,“咣,咣,咣”响起菜刀剁砧板的声音。哥哥撵着抓鸡,鸡儿“咯咯”惊叫,扬起满院尘土。 我依偎在娘身旁,和娘絮絮叨叨说话,说牛羊的肥壮,庄稼的收成,村里的家长里短,工作的忙碌,最多的说我儿时的顽皮……母子间的话稠得很。 侄儿们缠着我玩猜包吃、杠子打老虎、抓石子,我屡屡输了,耍赖。侄儿刮着鼻子羞我,“鸡换娃,掉茄子,没人给个老婆子,三升大麦换个老婆子,炒不来炒麦子,头上挖了几勺子……”我故作恼怒追打他们,“轰”,他们像一群麻雀嘻笑着飞出了院门。娘抿着嘴笑,褶皱的脸成了一朵花。 金灿灿的夕阳下,我走出院门。清粼粼的小河,绿茵茵的草滩,侄儿们的笑闹声像潮水般喧嚣。娘和嫂子站在院门前,拖长声音吆喝:“睿睿哎——吃饭喽——”“美美哎——回家喽——”侄儿、侄女脆脆地回应:“哎——听到啰——”拖长的呼唤声,如歌在山谷中温情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