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08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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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版:

童年的虫友

汤飞

清代非著名落魄文人沈复,在那本备受推崇的《浮生六记》之《闲情记趣》一卷里写道,他小时候经常能享受“物外之趣”,比如把蚊群拟作鹤舞,还徐喷以烟,作青云白鹤观。又把蚁虫看作野兽,任它们在“山丘”和“沟壑”之间游荡。这段文字被选入语文课本,让我们了解到生活在两百多年以前的小伙伴的童年趣事。

生活不尽相同,每个人的童年自有独特的风采,但不论童年是何模样,它们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快乐是简单的事。和沈三白一样,即使一只小小的虫子,也足以让人欣然忘忧。

夏天是昆虫最快乐的季节,又正值漫长的暑假,于是孩子和它们情投意合,成为最佳玩伴。

如果夏天是一首歌,那么蝉鸣,就是闹钟式的美妙前奏。我们跟随这节奏告别课堂,走进自由自在的假期。当轻轻柔柔的前奏变得高亢,盛夏便已来临。中午,不肯睡午觉,顶着烈日去院旁的树上捕蝉。如果能够找到一只即将蜕壳的蝉蛹,会时刻关注,看它柔弱的身躯如何从硬壳里挤出来。只见蛹的背部裂开一条缝隙,它就开始困难的脱衣之旅。经过一番疼痛的挣扎,一只新生而晶莹的蝉诞生了,然后它慢慢变黑,终于振翅而去,留下一具空壳面对呆呆的我。蝉壳也是极有用之物,奶奶常让我们四处收集,说可以卖给医生做药引子。

除了捕蝉作乐,小伙伴们还相约去竹林里寻觅竹象——俗称为笋子虫,像老烟鬼手指头一样赤褐色的身体,长而有利刺的足。被大伙儿发现时,它的嘴巴还深深地扎在竹笋里呢,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弓起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罩住它,即刻折断足和翅以防逃脱。为了捉住它,手上沾了许多笋毛也顾不得了。回家后,用一根细竹签穿进竹象的腿,置之于风扇前。受到挑战的它会愤然展翅,欲与风扇比高低。竹象还是美食,或烤或炸,味道很不错。

年幼总是充满了幼稚的正义感,将红色的蚂蚁称作正义的,而黑色的蚂蚁理所当然是不好的一方。每当在路上发现红黑两方短兵相接,必定正义凛然一声吼,再出手帮红色的蚂蚁消灭黑色的——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还四处捉一堆天牛来充作军队,分成对立双方相互厮杀。看着他们姿势笨拙,身为主宰的我们哈哈大笑。最后的幸存者虽然勇猛可嘉,但因为是害虫,依旧逃不过斩首示众的命运。长大后,想起那些无辜的魂灵,不禁苦笑:这滚滚红尘里的人和事,哪里只有好或不好两个对立面呢?

孩子天真地想跟动物、昆虫做暂时的朋友,不仅沈复与我如此。《童年》里的阿廖沙喜欢在雪地里观察小鸟,始终记得父亲下葬时被活活埋入墓穴的一只小蛤蟆。百草园中的油蛉、蟋蟀、蜈蚣甚至斑蝥都是少年鲁迅的玩伴,他进入三味书屋时还恋恋不舍地向它们说“Ade”,多年后回忆起来满满都是趣味和新鲜。

童年永远都在那儿,而在成长、远行的路上熙来攘往,随波逐流,谁还在意那些无足轻重的虫友呢。只是,它们带来的欢乐是分明的,在回忆里永远鲜活着。

2018-08-24 汤飞 1 1 日报 content_578134.html 1 童年的虫友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