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铁路边上长大的,火车的呼啸是件很熟悉的物事。昨日夕阳西下,信步踱到铁路近旁废弃的老铁路桥墩上,那桥墩肃然屹立,如荒原中的古堡,静静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登上桥墩迎着火车的驶来,望着远去的背影,由清晰渐至模糊,终于消失在轨道的尽处,我再次身临其境,感受那火车的呼啸。
那时,我十二三岁,与小伙伴们脖颈上挂着个破旧的黄书包,沿着轨道一路捡着车窗里扔出的烟盒,一走就是好几里。
捡烟盒是被它美丽的图案所吸引,火车上的嘛,大江南北,特色风物应有尽有,收集多了以后慢慢欣赏,也能和伙伴们彼此炫耀。我们还知道用旧棉布蘸酒精擦拭上面的污垢,然后放在水泥地上曝晒,杀菌消毒。
我们不是在两条钢轨间的枕木上行走,而是在两车道的间距里,如果不是碰巧被客车上扔下的酒瓶击中,只要翻越铁路时多加小心些,一般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即便若此,火车于咫尺间疾驰而过,尤其两车相会,巨大的轰鸣,隆隆的震颤,随着劲风袭来,我们夹在中间,心惊胆战,稍许挪步,会感觉一切只有被左右所吞噬,相形之下,人是那样的脆弱,那样的微渺,何况于浩瀚的自然之中呢。
那时常玩赌车的游戏,几个小朋友聚在一起,就在我站着的桥墩上,听火车从远处驶来,先要说出是客车还是货车。这还算容易,难的是报出车厢的节数,猜准了或最接近者获胜。赌注是卡片、烟盒、皮卡、玻璃球,甚至糖果。
一列火车骤然在眼前划过,回忆的思绪打断了。看车牌是北京开往上海的,我想它一定经历过许多个驿站,浏览过绵延不绝的风景,也停靠过很多的城市吧。车在旅途,人又何尝不是呢?每个车站都是临时的坐标,也是临时的起点,只有终点才是归宿。呼啸声中,岁月匆匆而过,如驹过隙。有起点就有终点,而抵达目的之前,尽情领略这呼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