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07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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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版:

儿时的西瓜与海

项伟

翻看鲁迅先生的《故乡》,读到“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不由想起在外公家看瓜、吃瓜的事来。

外公、外婆住在离海边不远的乡下。我读小学四五年级时,外公在海边拾掇了几亩沙地,种点西瓜补贴家用。每到西瓜要熟了,我便自告奋勇去地里看瓜,外公就会随了我。白天我在外面疯玩,只能是晚上去看瓜。

夏夜,在野外睡觉比家里凉快,这是我所贪图的。有时卷着凉席,拿一被单和小枕头,铺在路边树下就能睡着,只是被蚊子疯狂叮咬,半夜醒来全身都是包。更稳妥的办法是把竹床搬到瓜地,在床上扎一顶小帐篷,篷顶盖一层薄膜防雨,就能睡个安稳觉。

那时节,我一人是不敢在野地里睡的。外公读过几年私塾,会讲许多评书及民间故事,杨家将、薛家将精彩绝伦,让人欲罢不能。外公有时也讲鬼怪故事,吓得我汗毛直竖、双目圆睁,生怕从哪儿冒出黑白无常来,把我的魂魄给勾了去。实在困了,又强撑着不敢睡,仰面躺着看夜空里的繁星点点,耳听海风轻抚瓜叶的沙沙声,就再也撑不住眼皮了,沉沉地睡去。

外公种瓜、卖瓜,我自然是近水楼台,至今记得贪吃西瓜,捧着滚圆的肚子走不动路的模样。那时的夏天没有冰箱,想吃冰镇西瓜,只能将西瓜放在井水里,这是外公对作为客人的我的优待。外公照例会挑一个好瓜,他好像从不会失手,挑中的瓜总是个大皮薄,脆甜可口,刀刚碰到瓜皮,西瓜就“啪”地裂为两半,露出红而诱人的瓜瓤。切下一块,咬上一口,清凉蜜甜,让人一愣一愣的。

这挑瓜的技艺颇为神奇,于是缠着外公讨教。外公捻着胡子,说有三个窍门:一看瓜蒂,二看瓜皮,三听声音。我如获至宝,仿佛从外公那里接过了一件极厉害的兵器。趁外公不在家,我就抱起西瓜挨个来做实验,看看这个,敲敲那个,还装模作样地竖起耳朵听声响,俨然行家里手,乐此不疲。

挑到一个顶好的瓜,便学着外公的样子,把西瓜放在旧竹篮里,用系好的绳,将篮子慢慢地放到深井,待井水淹没了西瓜,就在井栏上打个结,剩下的便是耐心等待。井水泡的西瓜冰凉且甘甜,在那节俭的年代,西瓜皮也没有浪费。隔壁家婶婶把西瓜皮切成片,去掉青色的硬皮,放油盐炒成一道清爽美味的消暑菜。外婆不是这样做的,她把皮洗干净,晾干晒个半天,然后切片,放盐、醋、酸梅、辣椒腌制,等过个两天,西瓜皮上的青色就会变成黄,吃起来又辣又酸又脆,简直人间的美味。

光阴如一列火车,恍惚间呼啸而过。而今,蜗居闹市的我,再难重复儿时的海边,还有水井西瓜的乡愁。只留记忆,尘封心底。

2018-07-13 项伟 1 1 日报 content_567234.html 1 儿时的西瓜与海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