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来说，炊烟是最熟悉的乡村物事。长大后，我远离故土，对于一个远走他乡的游子来说，炊烟是时刻萦绕在心头的故乡意象。

炊烟与乡村有关，与田野有关，与生活有关，与父老有关。小时候，老家的厨房简陋窄小。木做的风箱，砖砌的灶台，灶膛上端坐着圆底的大黑铁锅，厨房里垛满干枯的柴禾——司空见惯的麦秸、玉米秸、高粱杆、豆秸等。我帮着母亲做饭，拉拉风箱，抱抱柴禾。火光从灶膛里窜出，映红了母亲和我的脸庞。屋顶上的烟囱里，炊烟直上。

经年的烟熏火燎，厨房的墙壁没有了原色。黑烟灰、黑烟油、黑屋翳，落在衣服上，洗都洗不掉。夏天的厨房就是蒸笼，母亲也是汗流浃背。最遭罪的是阴雨天做饭，柴禾潮湿，好不容易点着，也是浓浓的烟雾往回灌。母亲满身灰烬，眼睛红红的，不断地咳嗽。

20世纪70年代初，国家在农村推广沼气，不仅能解决农村能源问题，还能增加有机肥料资源，提高质量和增加肥效，从而提高农作物产量，改良土壤。使用沼肥，可以提高农产品质量和品质，增加经济收入，降低农业污染，为无公害农产品生产奠定基础。用沼气煮饭照明，既节约家庭开支，又节约劳作时间，降低劳动强度。但是沼气池在农村推广还是有难度的，父母已经熟稔烧火做饭，嫌沼气操作麻烦，就依然故我。

没多久，方便操作、省事省力的液化气罐走进千家万户。

我们兄妹仨参加工作后，都在城里安了家。七十多岁的父母，仍然住在乡下，他们割舍不下老家的两亩责任田，一如既往地喂养着老家的灶房，不知疲倦地拉风箱续柴禾。做了一辈子饭的母亲说：“只要能动，就不能让你们照料。再说，做做饭，累不着，人一闲着就会生病。”

我们买了液化气罐和一套自动打火的燃气灶，虽然教会了父母使用，却依然闲置，母亲还是烧火做饭，说：“用不习惯，再说农村有的是柴禾，不用也浪费了。我和你父亲总觉着烧柴禾做的饭，吃起来香。”

新农村建设正如火如荼，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住在楼房里的人们，不用再拉风箱续柴禾，不用再汗流浃背……锅碗瓢盆变得简洁轻快，从容不迫，得心应手。新的厨房里，燃气灶“啪”的一声，蓝色的火苗就愉快地燃起了。父母笑了，我和妻儿也会心地笑了。

炊烟与燃气，缱绻与缠绵中，走过历史，走进了新的生活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