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琦

赵德海是我们村的一位村民，按辈分算得上我们赵氏家族的家族长。他四方脸，大眼睛，1米8几的个头，在村中算得上身材魁伟之人。他虽然出身贫农，未上过学，大字不识一个，但却性格活泼，思维敏捷，擅长“顺口溜”表达思想情感，村里人都称他“诗人”。我少年时，就听过他即兴说出的许多顺口溜，因为时间久远，很多已经忘记了，但有几首却记忆犹新。

有一次，家在邻村的闺女来到赵德海家中，说自家的面吃完了，爱人又因事外出，请父亲前去帮忙推磨。赵德海自然要去，但邻居家的这个磨坊由于年久失修，房屋已破烂不堪。他们父女俩正推着磨，忽然天气突变，先是狂风大作，不一会儿又大雨倾盆，磨坊的屋顶和部分墙体忽然倒塌，把父女俩砸盖在磨坊里。邻居发现后，纷纷冒雨前来抢救，大家扒的扒，抬的抬，很快把父女俩救了出来，并送往医院治疗。之后，很多亲朋好友和抢救他们的邻居，又带上礼物到医院看望他们，这使赵德海十分感动。有一次他躺在床上，面对前来看望他的乡亲，诗兴大发，稍一思考，几句顺口溜又从他的嘴里唱了出来：

“屋砸屋，墙砸墙，砸的德海未反仰。你也扒，我也扒，露出了德海的小脚丫。不是大家来相救，俺俩肯定命归西。此恩永远不会忘，德海到死记心里。”

听了他的说唱，在场的人都开怀大笑，纷纷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瞎咧咧！还是安心养伤吧！”

改革开放初期，全国兴起了下海经商的热潮，赵德海也做起了贩卖蔬菜的生意。正是这蔬菜生意，使他顺口溜的特长发挥到了极致。每天一大早，他拉着平车去县城进货，回来后便走街串巷的边唱边卖。如果有人问他：“老赵，今天卖的都是什么菜？”他张口就来：“西红柿，嫩黄瓜，还有芹菜蒜疙瘩。有韭菜，有洋葱，还有萝卜加红薯。反正都是家常菜，欢迎大家来购买。”

由于他用顺口溜作宣传，乡亲们倍感新鲜有趣，自然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向他的平车围拢来。他看来的人越聚越多，而很多人却光看不买，就又抬高了嗓门唱道：“我的菜，鲜又嫩，谁吃谁就有好运。老人吃了我的菜，头又轻来脚又快。年轻人吃了我的菜，潇洒漂亮人人爱。新媳妇吃了我的菜，一下怀个双胞胎。光棍汉吃了我的菜，相亲的姑娘排队来。学生们吃了我的菜，清华北大把名排。”

既然吃了他的菜，能带来如此多的好运，谁不想图个吉利。所以，他的顺口溜一说完，乡亲们就争相购买，原先不想买的也买了。所以，一平车蔬菜走不多远，就售卖一空。在他的顺口溜伴随下，几年的蔬菜生意就让他的腰包鼓了起来。后来年龄大了，实在走不动了，才停了蔬菜生意。

赵德海是85岁去世的。邻居们说，老人家是在说完一段顺口溜，才闭上眼睛的。他感觉自己命在旦夕，急忙叫女儿给两个儿子发去了“父病危，速回”的电报，两个儿子接报后立即回到家里。看到父亲奄奄一息，儿女们不禁痛哭失声。赵德海睁开双眼，看到儿女们哭得伤悲，心里一阵感动，脱口说道：“赵德海，发电报，金山银山（长子次子）都来到。死前能见儿一面，死后我也闭目了。不要哭，不要叫，我有一事来相告。把恁母亲孝顺好，这比什么都重要。我在死前拜托了，希望你们都记牢。”

儿女们含泪对父亲说：“爹，请您放心，我们保证把母亲照顾好。”听了儿女们的话，赵德海含笑点点头，之后就慢慢闭上了眼睛。■苗青 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