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二九,还没有刺骨的寒,本以为这就是传说的暖冬了。可二九第三天,就阴阴地冷起来。“小寒时处二三九,天寒地冻北风吼”,节气到了,可不就该有个冬天的样子吗?
小寒正寒,吕老汉却顾不得在家里烤炉子。昨晚上东院的刘柱说去北街上买烧饼时,见吕家老屋的配房被雪压倒了,烂草、土坯的挡了路,人家都没法走了呢。
吕老汉一大早也顾不上点炉子,扫了扫院子里的雪就扛了铁锨、镢头的往老宅子走。远远地就看到那两间土坯墙、麦穰草顶子的配房,已经大半截塌在了地上,像谁在这里堆了个大雪堆。
吕老汉不禁叹了口气,心里想:都怪自己不上心,只想着等儿子们得闲了再修整,可俩儿子成天里忙得很,哪里还能指得上。
吕老汉边想心思边干起了活,他得把挡道的土坯坷垃、烂屋草、椽木什么的到扔屋框子里去,省得挡了人家的路。好在几十年的土坯早就干透了,个把钟头的功夫,吕老汉锨铲手搬,看看已不碍人家的事,就一头热气地蹲在堂屋门口的石台子上喘粗气。
对着一堆破土烂草的配房,吕老汉谋划着怎么再把配房盖起来,或者不要这配房了,直接清干净,买上百把块空心砖拉院墙。
老两口现住着老大的房子,也算是给老大看着家。老大两口子把地转包给了人家,就去北京的建筑工地上打起了工。孙子还在上大学,一家人只在中秋和过年时回来。这处老宅子是分给老二的,一开始老两口就跟了老二住这老宅子。可自从七八年前老二去了煤矿干矿工,又在县城里买了处旧楼房,老两口就去老大家看家了。
吕老汉思谋着这个点老二还没去上班,就在雪地里打电话,问他歇班时能不能回来趟,把这配房修起来。哪曾想老二接了电话却说道:“爹啊,配房塌就塌了吧,你老人家什么也不用拾掇,就在屋子里看看电视烤炉子,这老宅子我已跟刘运谈好了,就两万块钱卖给他。”
吕老汉什么也没再说,就气呼呼地摁断了电话,哆嗦着把手机装进袄兜里,想:秋里商量卖宅子时被我挡下了,哪曾想这败家子到底是把这老宅子给卖了。他哪里知道这老宅子修起来犯了多少难?他爷爷为了这宅基地,换给了人家一亩多肥田,俺重盖这堂屋时省吃俭用了多少年?
可又一想,现在不同了,年轻人出去了就不再想回来,借钱贷款地在城里买了楼房,村里的宅子就任它烂了塌了地空着。老二矿上这两年不景气,工资比前几年低不少,儿媳妇也没有个工作,只接送孩子上个学,买楼房贷的款还没还上,这老宅子卖就卖了吧。
虽说也算是想通了,可吕老汉满院子里转了几圈儿,心里就是堵堵的。
一阵寒风吹过来,老槐树上的积雪哗哗啦啦地落下,还飘洒进脖子里。吕老汉不禁打了个寒颤,裹了裹身上的棉袄,起身扛了铁锨和镢头,踏着一地污浊的雪,踉踉跄跄地回家去。■本版摄影 心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