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8月31日
第02版:

诊所下的秘密

——爷爷奶奶的抗战往事

编者按 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为深入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用好红色资源、赓续红色血脉”的重要指示精神,本报联合中共济宁市委办公室(市档案局)、济宁市档案馆推出“红色档案·济宁记忆”主题征文活动。社会各界积极响应,撰写出一批饱含历史温度、思想深度与情感厚度的优秀作品。即日起,本报推出“抗战档案·济宁记忆”专栏,陆续选登这些征文佳作,通过档案背后的真实故事,再现烽火岁月中的济宁风骨、民族气节与英雄壮举。 敬请关注!

刘屹

我的奶奶王淑清110岁去世的,她生于1911年,江苏省铜山县何桥镇人。她与我的爷爷刘家廉是对党忠诚的抗战夫妻,他们在敌占区以诊所为掩护积极开展抗日工作,为抗战胜利作出了贡献。生前奶奶常跟我讲起她和爷爷的抗战经历,那些事像刻在她记忆里,每次说起来都格外清晰。

爷爷刘家廉20世纪20年代在天津学过医,后来在徐州开了私人诊所。1930年他们结婚后,奶奶王淑清在爷爷影响下也学会了消毒、换药这些医术。那时就有姓蔡和姓程的共产党员常来诊所,奶奶知道爷爷跟共产党有联系,虽处白色恐怖时期,她也一直默默支持。1937年的一天晚上,国民党警察突然抓走爷爷,说他“有嫌疑”。奶奶几次想去探监都被拒,好在9个月后,因没证据,爷爷被放了出来,还在狱里认识了共产党员张新华。1938年,他们离开徐州,先到沛县开诊所,给路过的新四军伤病员看病;后来日寇逼近,又回房村行医,爷爷还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青年救国团,任乡团长。

1939年夏,爷爷在微山湖遇到游击队副大队长张新华,因游击队缺医生,他答应参加八路军。奶奶二话没说,和爷爷挑着医药用品、行李到了微山湖东的夏镇三孔桥,组织在那设了医院,明面上营业,实际专为八路军伤病员治疗。鲁南山区和各地的伤病员被藏在百姓家,都由他们负责治疗,爷爷还利用关系给其他队伍买西药。

1940年,国民党顽固派制造摩擦,游击队撤退到湖西,爷爷奶奶接受任务留下照顾30多位未撤退的伤病员,负责他们的食宿治疗,康复后再安全送回山区。有一次,爷爷被通知外出躲避,奶奶独自守医院。第二天,叛徒朱广闲带着国民党顽固派,绑着受伤的杨指导员来指认,奶奶说自己开医院只为挣钱,不管来的是谁,总算有惊无险。之后组织把医院转移到夏镇闸口,一队鬼子闯进医院抢药品,爷爷上前阻止被打倒,为掩护伤病员只能看着鬼子抢。后来他们又被安排转移到微山湖岛。爷爷的父亲,也就是我太爷爷,想念他们,杀了猪以卖肉名义去微山湖看望,还把猪肉送给游击队,结果被国民党顽固派耿继勋的人知道,说他给八路通风报信,拉到西门外杀害了。爷爷的二叔因骂他们,也被拉到乱坟岗打死。亲人被害没吓倒他们,反而更坚定了他们革命的决心。

1943年,爷爷在外做地下工作,夏镇的伤病员由奶奶照料。奶奶快生四女儿时,按当地讲究不能在家住,就和伤病员住到夏镇泰山庙。西院住着奶奶和几位女地下工作者,包括湖西区党委书记潘复生的爱人赵玉琴,奶奶负责照顾她。伪区长的通信员张三发现了藏着的伤病员,鬼子很快赶来。其他同志从庙后翻墙跑了,赵玉琴身体弱没跑,奶奶赶紧把她写的信扔进火炉,让她别出声。鬼子搜到西院,连棺材都翻了,没找到什么,打了奶奶一拳,翻译官问时,奶奶说这是有传染病的妹妹,自己来伺候,鬼子才走了。

1942年起,抗战进入艰苦期,微山湖南岸是交通咽喉,敌人切断了交通线。上级让微湖大队开辟湖上交通线,他们认为伪军尹洪兴团像铁门扼守要道,决定派爷爷打入其中。爷爷奶奶按要求在夏镇三八街开了诊所作掩护。正好尹洪兴小儿子生病,爷爷通过关系去治病,凭着医术治好了孩子,还帮尹洪兴戒了大烟,取得信任后成了他部队的军医官。奶奶在诊所配合做地下工作。

孙新民政委曾在《微湖情》里写过,他和警卫员化装成行医的到药店,见门槛上坐着喂孩子、鬓角插红花的奶奶,就知道顺利,进去和尹团长会面。那段时间,他们做了很多事:让尹部队不进攻根据地、不抓抗日同志;说服尹洪兴撤除南庄两个碉堡,保障了刘少奇等领导人安全通过;打通交通线,让湖东根据地连成一片;给游击队送情报;利用军医身份弄来稀缺药品器械,从天津经临城运到诊所,再秘密送往前线。

1944年,爷爷去天津买药品器械,因叛徒出卖,敌伪换防,尹团被调到徐州,接替的聂司令部队三营张营长住在诊所隔壁。爷爷按原计划运药品到诊所,又去临城取机器时,在火车站被特务抓捕,押往枣庄。他跳火车没成功,又被押到陶庄。爷爷本来说好第二天回来,却没音讯。奶奶一边做地下工作,一边托组织打听。叛徒张二和张营长都来盘问,张营长还抽了奶奶两鞭子,要她请客赎人。奶奶用缓兵之计拖延,后来张营长因勒索被聂司令抓走,才暂时脱险。

后来,爷爷的表叔带来他在陶庄监狱写的纸条,奶奶上报组织,组织安排她去探监。临行前张新华给了封信,奶奶把信塞进烧饼里带进监狱。见到爷爷时,他手臂感染流脓,头发乱、衣服破,没说几句就被鬼子赶走。组织决定救人,让夏镇的张开奇帮忙,张开奇通过枣庄资本家刘小峰(和鬼子有联系)周旋,条件是游击队允许他贩运苘麻。刘小峰起初说不好办,后来在张开奇坚持下,保证爷爷性命安全。几个月后,爷爷等21名犯人被押往满洲,路过兖州时,爷爷被留下关在看押所劳动。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8月28日,爷爷趁警备松懈翻墙逃回夏镇。

抗战胜利后,爷爷奶奶先后在鲁南多个疗养所、医院工作。1950年组织安排他们去滕县,在曲阜整编时被曲阜县长孔子玉留下,之后他们在艰苦条件下创办了曲阜卫生院。这些经历,是她和爷爷用忠诚与勇气写就的岁月印记,也激励着我们年轻一代在新时代继续不忘初心、勇毅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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