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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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版:

初冬最忆拾柴火

唐广申

立冬过后,小雪将落未落之时,几场霜芽子一过,满树的叶子渐渐地变黄了。北风渐起,落叶飘零,每天看着环卫工人们翻飞的扫帚收拢着落叶,也想起小时候拾柴火的情景来。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家人,正逢大集体时代,天天在生产队里忙着挣工分,夏里秋里的分上些青黄不接的粮食。可烙煎饼、做饭、烀猪食,样样都用到柴火。到了每家每户的饭时,片片缕缕的炊烟可不是凭空升起的,缺了柴火,哪里还有过日子的烟火气?

农家人很少见过煤炭,也用不起。麦秸、麦穰、花生秧、地瓜秧之类的,生产队里要垛在牲口院里喂耕牛。夏天里拔的些青草晒成的柴火不经烧,烙场煎饼,烀上几回猪食就没了。初冬时节,庄稼收完了,劳力们也背了干粮去翻地、出河工的冬季大干去了,而飘叶纷飞,枯草遍地,女人孩子们就要忙活着拾柴火了。

树叶是最容易捡的。小路旁、沟壕沿、堤坝边,多的是杨树、刺槐和柳树,也有梧桐和荆条丛、白蜡枝。立冬一过,树叶渐黄,风起时,地上就铺上了一层叶子。母亲们拿了竹耙、扫帚、篓筐的去捡拾,我们小孩子就拿上根铁条去串杨树、梧桐之类的大叶子,一嘟噜串满了,撸下来放进篓筐里,蹦跳跳地再去捡。

清早起来,太阳已从东山套里钻出了头,霜芽子还在路边的枯草上白白地铺苫着,这时候最适合用竹耙在枯草上搂。霜冻着的枯草已没了筋骨,搂上几竹耙就是一小堆。等长长的路边草丛搂到了头,日头也把一堆堆柴火上的霜芽子晒化了,就扒到篓筐或盛化肥的玻璃丝袋子里背回家。

村子的南河边,有一大片芦苇荡,立冬后生产队里割完了苇杆子,会把地上的苇叶划了片让各家拾柴火。苇叶子铺了厚厚的一层,还有些矮小或是断苇子,所以每家都能拾上一大胶轮车,用苇子踩劈了做绳捆起来,欢天喜地推回家。

至于割完豆子的豆根,还有棉花、玉米、高粱的根,刨出来剔除泥土很麻烦,在镢把上摔打时很难弄,常会灌进了鞋子里,等刨完回家总要先坐在镢把上,磕净了鞋里的泥土、沙垃粒,再背上盛了柴火的篓筐,扛了镢头回家去。

有时哪里伐了树,谁占了埋在地下的大木头疙瘩,那可真是捡了宝贝。一大早扛了镢头下坡去,先挖上个大大的土坑,把大的树根露出土,连刨带劈地都掰擦了出来。这时早就干热了,脱了粗布棉袄放一边,头上还冒着热气呢!可坑里还有些细树根,就手心里吐上口唾沫,抓起镢把继续刨。

一冬里拾的树叶、枯草,都在院子里或院墙外垛成个垛,冬闲了常有老人们或蹲或倚地,靠着柴火垛拉闲呱,晒太阳。我们小孩子会偷偷地拽了柴火,挖了洞,在柴火垛里边睡觉或是捉迷藏。至于木头或树疙瘩,入了腊月就在院子里劈好垛起来,好等过年时烧火做过油菜,或年后蒸了白面馍馍走亲戚。

虽然柴火对庄户人来说很珍贵,甚至女人们在路上走着,见截干木棒或大树叶子都要捏起来,下工时更是人人手里攥着把柴火。可岭上、坡里的枯草拾不了,所以我们小孩子不上学时会满坡里野,有时就挖了地炉子,拾了柴火烧地瓜,半熟不熟时把地炉子弄塌培上土,焐一会儿地瓜就熟了。寒风里吸溜着鼻涕,啃着热乎乎的烤地瓜,心里都是美得很。

闲得无聊时,选上个草多的堤坝或地边,迎着风头点了火,看火苗被风赶着劈哩啪啦地往前跑。好在那时候野地里怎么也失不了火,也没人觉得会污染了环境,所以点火窜荒也就没人问。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庄户人也用上了煤炭,年轻人更是用了电和煤气,再加上很少人再烙煎饼、烀猪食,所以路边、沟壕里堆满了树枝子、玉米秸,一天天地朽烂了也没人要。有些人家掰了玉米,拾完棉花,玉米秸、棉花棵子的,就让它们在地里站着,等来年开春耕地时再拾掇。

谁家还稀罕把柴火呢?甚至馍都懒得蒸,就到村街上、超市里买烧饼、馒头的吃。冬天里再没有人去路边、坡里的拾柴火,就连饭时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的景象都难以见到了。而那初冬里拾柴火的辛劳和乐趣,也永远地留在了记忆里,只在每年的初冬,或是给孩子们回忆时,才会偶尔地想起来。

2019-11-08 唐广申 1 1 济宁日报 content_20409.html 1 初冬最忆拾柴火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