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大雪,万物静藏,江南小城的秋天还在枝头暖阳里迟迟徘徊。抵御接下来的寒冷,吃是非常重要的。民间有“冬至吃三冬,一冬无病扰”的俗语,三冬之一,说的就是山珍冬笋。
古人食蔬讲究“就地取材,应时而食”,笋要吃新鲜的,最好现掘现吃。对江南人来说,笋炒雪菜、炒腊肉、炖鸡汤……笋是一年四季都少不了的。春天有春笋、毛笋、白哺鸡笋、野笋,夏秋两季有鞭笋,在温暖如春的十月“小阳春”期间,还会冒出第二波“小春笋”。当竹园里的笋蔬们渐次退场,当秋风萧瑟、草木摇落的时候,冷冬里的一缕馨香——冬笋就要上市了。
冬笋,顾名思义是冬天里才会生长的笋,它是冬季时蔬中的一绝,品质佳,营养高,素有“金衣白玉”的美誉。宋代佛门高僧赞宁的《笋谱》中说:“冬月即生,埋头土中,以锄掘之,可三寸许,其味极鲜。”冬笋是由毛竹的地下茎侧芽发育而成的笋芽,汲大地之精华而长,喜暖厌冷,不会破土而出,质嫩味鲜,以外壳颜色如猪蹄红者为上品。
我的家乡是山区,山上多的是竹子,笋是一年四季都能吃到的。冬笋若煮的时间不长,火候欠透,吃在喉咙里哮哮的,非常刮油。年幼时,母亲会将冬笋焯水煮熟后切丝,用盐和辣椒拌匀,腌制后放入瓮里压实,静置阴凉角落。数月后取之食用,经过时光陈香的笋丝,果然变得别有滋味,清脆爽口,咸香入味,又不失原鲜。
笋之为物,不止孤行。若将冬笋比作一位素肌新玉的小家闺秀,那么猪肉和它是最完美的一对儿。照清代文学家李渔的说法,那是因为“肉之肥者能甘,甘味入笋,则不见其甘,但觉其鲜之至也”。
李渔重食材间的搭配,认为烹饪之前一定要了解食材的物性。冬笋丰腴鲜美,味甘,微寒,有涩感,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和纤维。猪肉的性味为甘咸平和,不寒也不热,味虽隽永,过于肥腻则容易积滞不化,而冬笋所含的丰富纤维素正有利九窍、消食积的功效。冬笋略带涩味,融入进肉脂后去涩油润,更加清香可口。五花肉经冬笋吸脂后,肥而不腻,滋润入味,可谓物尽其用,诸味皆鲜。
冬笋蒸腊肉是江南人独爱的一道菜品,新鲜的冬笋和自家晒制的腊肉,甘鲜和咸香,成为冬季里最常见的下饭菜。一筷入口,细细咀嚼,爽脆的声音在口腔里回响,各种味觉的融合与碰撞,撩拨着舌尖的味蕾,其至鲜至美连肥羊嫩豕亦不足比肩。
冬笋的吃法有很多,但配各种肉类烹饪,味道会更鲜美,不俗也不瘦。冬笋不喜出人头地,只是默默地藏于土下,它与五花肉之间互相取长补短,荤与素,脆与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更滋生了味道。
冬笋虽然美味,但也不可过度而食,过食必伤肠胃。“凡物过度而食,益少而损多,岂止笋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