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边一簇簇的,不记得第一次认识在什么样的年纪了。没有人在意它什么时候从地缝里冒出来,也没有人愿意采它一把,插在精致的花瓶里,甚至没有人奇怪,它为什么叫狗尾巴草,这样的一种小草,仿佛天生就该叫这样俗气的名字。
它确实是太不起眼,太单调,太没有色彩了。而它似乎从来就不在乎,依旧低调地生,默默地长,在田边,地角,山丘……暮霭晨曦中,秋风徐来,狗尾巴草以它纤细的腰身,晃动着胖乎乎、毛茸茸的穗子,活脱脱一只只欢跃闹腾的小狗。
童年的时候,在姑姑家的后山里,就有这样的一片坡地。每到秋天,便是狗尾巴草旺盛的季节,大片大片的草地,足以淹没了我的瘦小。小伙伴们或在山坡上追逐,叫喊,一声声清脆的童音,一波波地传向村里,消失在山的那边;或编各式各样的草环,戴在头上疯跑,玩累了索性就地一躺,仰望天上。白云踌躇着,走走停停,似走还留。闻着狗尾巴草独特的味,凭它在掌心,在脸颊,在脖子间轻轻地撩拨,痒酥酥的安宁、踏实。直到我离开姑姑家,狗尾巴草的爱抚与亲昵,再缤纷的岁月都无法淹没。
三十年前,狗尾巴草是疯长的。1987年的那个秋天,和语文形成绝对落差的数学,将我挤出了“独木桥”。失意和落寞随秋意的加深而渐浓。再次站在坡地时,芳草连天的还是那绵延数里的狗尾巴草。“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独自呆呆地坐在草坪上,捧着伴随我度过学生时代的口琴,一遍遍地吹着吹过了无数次的“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风中的狗尾巴草,让人在这样的黄昏里想起一些伤心事的,拨动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随手扯起,掐断,揉搓……狗尾巴草的穗子在掌心里缓缓滑过,那是怎样的一抹久违的柔软啊,轻轻拂过了彷徨的心。
风,沙沙地吹过,泛起青黄的浪,草在起伏,心在摇曳。
沉默,不张扬,默默地生,默默地死。春来,一份绿意;秋至,一片金黄。虽平凡,却真实从不因自己的质朴而感到猥琐。花也好,草也罢,人也是,上帝为你关起一扇门,也必然为你打开了另一扇窗户。
草还是年复一年地生在野外,长在野外,这些或遥远或邻近,无一不是今生的寂寥与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