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8月31日
第03版:

西南联大时期的几副对联

陆琴华

抗战期间,西南联大的存在不仅保存了一大批读书的种子,也增强了他们的爱国主义情感。闲暇之余,他们触景而即兴创作的一些对联,也体现了师生的机智幽默,甚至乐观和豁达。

风声雨声联

“唐太太,你别扫地了,我们在吃饭!”这是梅贻琦三女儿对在西南联大图书馆任职的唐冠芳说的话。那个时候,住在楼上的唐冠芳一家吃过饭,按照惯例收拾桌椅,打扫地面。谁知,扫起的尘土顺着楼板的裂缝,漏到楼下梅贻琦一家人的饭碗里。由此可知,西南联大教职工的宿舍简陋,甚至破旧。

其实学生上课的教室也好不到哪里去。1934年4月,学校按照梁思成和林徽因夫妇的设计,搬到昆明西南联大的新校舍,就在一片荒山野地里。迫于条件的限制,这一座座或者一间间教室,都是用铁皮围成的。

晴天还好些,几乎不影响师生上课,遇上刮风下雨,简直就遭了罪。漏风漏雨不说,那些用铁皮围成的教室,就剧烈抖动或者摇晃,不时发出稀里哗啦或者叮咚叮咚的响声。

不用说,这些响声来自外面刮来的风,天上落下的雨。有铁皮相互之间的摩擦,再加上野外一些野兽的嚎叫,这时的西南联大简直成了“声音”的世界。而这些交织在一起的声音,早已盖过了老师的讲课声,早已盖过了学生回答问题的声音。

许多年以后,在西南联大读过书的杨振宁也说:“下雨的时候,叮当之声不停。”教室地面是用泥土压成的,窗户没有玻璃,是用纸张糊的,风吹时必须用别的东西把纸张压住,否则就会被风吹掉。几年,几月,甚至几天过后,教室里满是泥土和污垢。

据史料记载,万历二十二年,也就是1594年,被削职的顾宪成回到家乡无锡,同弟弟顾允成一起倡议维修东林书院,偕高攀龙在此讲学,以此来宣扬他的政治主张,并且撰写“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来劝勉读书人要以救国为己任。

而抗日战争期间,西南联大师生就是在这样的“风声雨声”中坚持上课,不忘初心和国耻,图谋抗日救国大业的良策,而这一“风声雨声”的环境正好映照了顾宪成这一对联。

树高百尺,叶落归根。于是当时西南联大就有学生触景生情,把顾宪成当年为东林书院撰写的对联张贴在西南联大的校园里,一时被传为佳话。

入土为安联

卢沟桥事变爆发以后,日军加紧了全面侵华战争,华北地区的一些省份诸如热河、河北、天津等地相继失守,就连具有千年古都之称的北京也未能幸免。

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以及私立天津南开大学被迫南迁。先是到湖南长沙,后是到云南昆明,在那儿组建西南联合大学。没想到云南昆明也不是世外桃源,不久后的1942年9月28日,日军的飞机就在昆明师范学院上空投下了一枚枚罪恶的炸弹。

那时西南联大文法学院就在这里安营扎寨。日军的轰炸造成非常严重的人员伤亡,其中一位集训大队长就被炸成3截,下身半段在墙内网球场地,头则在墙外的操场上。他所带的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也被炸死且身首异处,其状惨不忍睹。

住在附近靛花巷史语所三楼的陈寅恪,也常常受到日军敌机的威胁。为了躲避日军飞机的空袭,最大限度确保联大师生的生命安全,联大也想了种种办法,其中之一就是在史语所三楼的空地上挖了一个很大的土坑,也就是防空洞。

可是一夜过来,防空洞里又会渗出尺把深的水来。遇到拉警报了,别人来到防空洞都是两腿站在水里,陈寅恪呢?则是放一把椅子坐在防空洞里。就是这样,陈寅恪也不是顺顺当当躲到防空洞里,而是要在别人的搀扶下,才能一步一步来到防空洞。

那时的陈寅恪身体虚弱,右眼失明,左眼也开始有了毛病,视力明显下降,给行走带来诸多的不便。有一次,他在别人的搀扶下来到教室,背对着学生上课也未觉察。

不过,当人们见到陈寅恪来到防空洞了,那不安的心才稍稍平静下来。对此,陈寅恪撰写一副对联,来表达人们躲防空洞的心情。这对联是:“闻机而坐 入土为安”。这里的“机”是指日军的飞机,“入土”是人们躲避防空洞。而每次警报一响,联大师生争先恐后涌进防空洞,这就是“入土为安”,自我解嘲字里行间也得到了体现。

郑傅所长联

“您是找正所长,还是找副所长?”一天,一个五大三粗,又有些军官模样的男子,来到昆明龙头山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当时的所长一职由傅斯年代理,副所长由北大郑天挺担任。

那个时候,也就是1939年,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随着西南联大稳住脚跟后也挂了牌。研究所创立于1918年,是以培养文、史、哲学科研究生为主的学术机构,取得过举世瞩目的成就,被世人所知。

傅斯年初字梦簪,字孟真,山东聊城人。我国著名历史学家,古典文学研究专家,教育家,学术领导人。同时又是五四运动学生领袖之一,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的创办者。

郑天挺字毅生,福建长乐首占乡人,生于北京,是我国近现代历史学家、教育家,抗日战争爆发后在西南联合大学任教。

所长、副所长的姓氏一傅一郑,在口头交流上难免产生一些误会,给来访者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怎么办呢?面对来访者,文科研究所的守门人总要进行一番解释,即正所长是傅所长,副所长是郑所长。

那个军官模样的人一路上历经艰辛,好不容易才找到龙头山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见到啰里啰嗦的守门人挡住了他的去路,顿时不耐烦了,扬起胳臂给了一个大巴掌,骂道:“我要见的是傅所长,你装什么孙子?”

好心当成驴肝肺,守门人早吓得不敢作声,一路小跑,慌慌张张到一间小黑屋里,把副所长郑天挺叫了出来。来访者不认识郑天挺,郑天挺也不认识来访者,双方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尴尬极了。

不久,有人对此创作一副对联描述这一趣事:“郑所长是副所长,傅所长是正所长,郑傅所长掌研所 甄宝玉是假宝玉,贾宝玉是真宝玉,甄贾宝玉共红楼”。诙谐幽默,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①1944年12月28日,西南联大师生欢送从军抗日同学。

②西南联大旧影。■资料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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