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见到孤城这个名字,不记得是何年何处了。当时,目光在两字上停驻许久,由“孤城”,便想到了王之涣的凉州词,想到了诗中的“一片孤城万仞山”,恍若置身高邈苍茫的场景或意境。当然,也就记住了诗人孤城的名字,就思索了这个笔名的蕴味和用意。
孤城,当代诗人,本名赵业胜,安徽无为人,参加过《诗刊》青春回眸诗会,有《孤城诗选》等集本问世。从若干信息中看,孤城应该称得上一位诗坛牛人了,甚至可以说,一个真正写诗的作者。不知道孤城,便是一个莫大缺憾了。
我身居鲁中,年事渐长,且又淡出诗坛多年,荒废了诗歌创作,故压根儿就没去想过会与孤城有见面的机缘。
越是没想过,机缘越是要来。去年10月末,诗歌活动家王晓笛一行跑到东营去看黄河入海口,返京途中要过路淄博与我谋面,我当然得接待一下,以尽地主之谊。那时,淄博烧烤的几处网红地均已歇业,只好选在了一家专做博山菜的小酒馆。
来者两车6人,皆是京城诗圈兄弟。来客我都未曾谋面,也仅晓笛有微信联系。待落坐后,晓笛一一作介绍时,方知坐我左手的是孤城。当时晓笛恐我听不准确,还特意强调了说:这是孤城,不是顾城,是“一声”的那个“一片孤城万仞山”的“孤”。我笑了,赶紧应答:知道知道。
孤城却没笑,只是声音不大地说一句:向张老师学习。接着便知道了他是《诗刊》社中国诗歌网编辑部主任,知道了他是哪里人氏。我在上世纪70年代当工人时,我师傅就是安徽无为人,不少同事都是安徽芜湖、巢湖一带的人,这一下子就和孤城格外亲切起来,仿佛又见到了那些早已调回老家数十年的工友。于是就有了调侃,我说,你们中国诗歌网,是不是拿着手机在家里刷刷就能工作了,不用去上班?孤城一听,这回倒是噗嗤笑了:哪里哪里呀,都得朝九晚五哦……话毕,又敛起了笑容。
孤城虽不苟言笑,却秀外慧中,谦让随和,一副好人缘的相。再想和孤城聊,也不能冷了别的兄弟,推杯换盏之间,心思却在孤城身上。不知何时,酒场秒变了诗现场,那王晓笛凭酒助兴,竟起身,诵读起了燕生老师的诗作《偶感》,抑扬顿挫之声,击打出雅间寂静,我瞥见孤城的目光最是清亮!
孤城善饮,方向盘却不准许,却也似不太下箸,我就不时拧头提醒他:吃菜吃菜。他多以“哦哦”“好好”回应。有次,有个菜转了过去,他终于问一句:这是什么菜?我答:米炒羊肉。又问:是小米做的吗?再答:是把羊肉切得细碎如米粒。晓笛在一旁示意说,卷小饼吃呀,孤城“哦哦”着遵嘱自去操作了。谁又笑着补了句:孤城脑子净琢磨诗呢。晓笛见识广,说是这个菜的做法只山东有呢。
再好的筵席也要散,虽未尽兴,时间却催,他们总得赶路返京嘛。赶紧与孤城、雪涛诸诗友加上微信,挥挥手,各奔了前程。
未料,回京不久,这个不喜言笑的孤城,就在诗坛上弄出了大动静。他的新诗集《山水宴》出版了,网络信息铺天盖地,紧接着,是这里邀开分享会,那里要搞研讨活动,弄得一个并不健硕高大的江南才子,疲于奔波。我却怨了孤城,这么大个喜事,竟不露一丝口风,难怪在淄博聚时言语少极呢。
书未见着,先读了一组网上精选,不由暗自惊叹诗的孤奇。拈那首短诗《养鱼经》共赏吧:“一条鱼孤单∥两条鱼乏味∥三条鱼/刚好/救活一缸清水。”诗短,韵味却悠长,妙在最后一句,蓦然回马一枪,却又点到为止一一击节之余,能不作了良久深思?一斑窥豹,读者自去寻了《山水宴》,禅悟那些诗行的玄机吧。
见识了孤城的才气,我把读感及贺语微信给孤城,他却惜字如金只回我一句“向张老师学习”,加个表情了事。我哑然失笑,是要恼煞俺这个“前辈诗人”吗?
先几日,我投一征文稿给《诗刊》,公众号推送了出来,我还不知情,却见孤城第一个转发了朋友圈。正纳闷,晓笛微信说,他怕你看不到呀。细节见人,心里有些小感动。
想见孤城也容易,晚上,只要进入中国诗歌网“每日好诗”直播间,会时常见到他谈诗论道的模样。那晚,他在“诗刊编辑与读者面对面”直播节目中出镜,居然滔滔不绝说了两个小时,吸粉上万,其间好像也笑过,甚至冷幽默过,是谁说诗人孤城不苟言笑哦?
对了,忘了说,孤城还是一位书法名家呢,和他的诗一样,出手耀眼,自成了“孤体”,听说寻常价钱还到不了手。我便十分后悔,早知他有这般手段,我岂不早就笔墨伺候,怎么肯轻易放他出了淄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