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6月07日
第03版:

又忆黄鱼香

浙江嘉兴 庄丰石

离端午节还有半个月多的时候,四舅的菜篮就往家里捎带黄鱼了。有个头大的,他就买一条,足够全家人吃。个头不大的,就带回三四条,也能摆满一盘子。

端午节前前后后,黄鱼成了一道家常菜,不止我外婆家,街坊邻居,家家黄鱼飘香。一来,端午食“五黄”,黄瓜、黄鳝、黄鱼、咸鸭蛋黄和黄酒,多少年的习俗了,断不能忽略。二来嘛,这时节的黄鱼比肉还便宜。

没钱也没关系,食品商店会让你赊账,写上自己的名字,就可以拎一条黄鱼回家。等下个月发了工资,再来销账。小镇居民,低头不见抬头见,谁也不会白吃了黄鱼而赖账的。

黄鱼的家常做法就是红烧,四舅先把洗净的黄鱼用料酒擦拭,撒盐薄腌一下。十来分钟后,起锅烧油,先入蒜瓣、葱段、姜片,煸出香味。放入黄鱼,小火慢煎,再加入料酒、冰糖粒和酱油等调料,随后加清水文火焖片刻,大火收汁装盘,一道表面绛红而香气诱人的红烧黄鱼上桌了。

为了调口味,舅舅也做清蒸黄鱼,那味道与红烧的热烈迥异,而以清甜见长。宁波人爱吃雪菜黄鱼汤,我们这里极少这样做,水土不同,风物别样。

有句老话:“鳓鱼吃鳞,米鱼吃脑子,带鱼吃肚皮,黄鱼则是吃嘴唇和下巴”。这是老饕们的经验之谈,对我们一帮孩子们来讲,这话根本没用。我们享用黄鱼,是别有用心的,且听我细细道来。

“端午须当吃五黄,枇杷石首得新尝。”诗中的“石首”指的就是黄鱼头部的两块耳石,黄鱼也因此有了“石首”的别称。

一盘黄鱼端上桌来,我们都抢着要吃鱼头,不是真的喜欢吃鱼头,是为了抢得两块耳石。咬去一半鱼头,用筷子翻找,一颗,两颗,都找全了,放进嘴里,吮去汤汁,便得到两块白色的小石头,晶莹明亮,放进自己裤兜里收好,盼望着再吃黄鱼的光景。

两三天以后,黄鱼再上桌面,鱼头又一次被抢了。一个黄鱼季下来,裤兜里攒了一大把石头,摩擦出沙沙的声响。同伴之间,还要攀比宝贝,看谁的数量多,谁的颜色白。

要是谁的石头堆里找出一颗鹤立鸡群的大货来,那主人肯定是小伙伴中的王者了,脸上有光。有人还说,这石头跟火石一样,摩擦可以起火。于是,都忙着生火,左右手各拿一块,用拇指和食指捏紧,使劲地对擦,却从来没见火星儿。

这样的端午盛宴,持续了好多年。后来,能买到的黄鱼越来越小;再后来,真正的黄鱼再也不见踪影了。好在这些年,一个个海洋牧场兴办起来,黄鱼的人工繁育大获成功,又闻到黄鱼飘香,只是味道比野生的差一些。每临端午,好想能再尝到真正的海洋风味。拿筷子轻轻一拨,蒜瓣似的鱼肉应声散开,与骨头分离,搛起一块,海水的咸湿、海风的轻柔、鱼肉的鲜甜,次第绽放又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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