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1月06日
第03版:

新年的两场大雪

黄玉林

新年假期,我回老家没住多久,却有幸遇上两场大雪。

第一场不紧不慢下了半天,开始与结束都悄无声息。空中漫天的小雪,像秋天随风扬起的干草蓬絮儿,并不直地往下落,忽地左右窜窜,忽地前后蹦蹦,像才孵出的小蝌蚪在水中玩耍……山上的树、田里的苗,像被撒上了一层薄薄的糯粉,又像纯朴的村姑脸上刚打了一层粉底,正待高明化妆师的精心描绘。

第二场在夜间来在夜间去,说不准什么时候,雪粒子沙沙沙地落在青瓦片上、窗棂上、树叶上、柴垛上,以及大片大片的竹林中。于是,围炉而坐的老人,裹着棉被的孩子,都聆听到了天在撒一把晶莹的白盐,在分一捧最剔透的白糖,最纯洁、最美丽的雪花就要降临了。

一会儿,雪花真的飞下来的时候,虽然看不见听不到,却又分明看见了听到了。雪花开在天上,落在人间,尊贵而又亲切地来了。

在这个漆黑的夜,无数最纯洁的雪花,舍身取义地扑向地面。雪的白,用得着夜的黑来衬托吗?她们消融在漫漫无边的夜里,又在黑的积聚里洁白。

黑夜过去了,她们却留了下来,像荔枝剥去了薄薄的红皮,把一个完整的白嫩嫩的世界呈现出来。可是,她们纤弱的身躯,如何遮得住泥土的黄、煤炭的黑、枯叶的褐,还有枝丫的张牙舞爪,怪石的不拘一格,以及藤蔓的蜿蜒伸爬?一朵又一朵,一片又一片,一层又一层,银花开了,落了。先前落的不见踪影了,紧接着又来了。

晨起,推窗而望,满眼静止不动的白色,逼得我喘不过气来。细腻、柔美的杰作面前,再多彩的颜色都失去了。我相信,白色,才是最鲜艳灿烂的。

山峦、田野,往日粗糙的皮肤、沟沟坎坎的皱纹、轮廓分明的棱角,都被这种叫雪的营养品滋润得无比柔软光洁,轻轻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小溪里的一缕水,是唯一没有变白且运动的,只是她欢唱的歌声此时变得委婉了许多。水乃雪之母,雪在投入母亲怀抱的时候,也就化成了水。若遇坚硬的岩石,她毫不犹豫地覆盖、覆盖,直至它们完全变成白色。

天扯一块白绒布,将天地悄悄蒙上的时候,人没有感觉到气闷。因为这布是用上等的雪花织成的,绒绒地调和了红黄蓝绿,抹去了方圆与三角,安顿了鸟鸣犬吠。

山里的世界变得白,且柔,且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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